編者按:每每望見滿墻的爬山虎,人們總是驚嘆于它的“綠”。但又有多少人知曉,在這綠意盎然的背后爬山虎的付出?閱讀下面的文字,你將會清楚這番堅忍奮斗的過程;你也能夠更加深刻地領悟“倔強”的含義。
故鄉老屋的東墻時有爬山虎匍匐蔓延。它們長在這個幸運的方位,每日第一個親得曙光的芳澤,很是綠意蔥蘢。東墻裂痕的滄桑,搭配這種綠色,描畫出了久遠年代的輪廓,講述一段飄著炊煙的童年時光,講述老人手中的搖扇以及身前的象棋殘局。后來老屋改建,東墻被拆,成堆的爬山虎由碎石陪葬。
當時我走過去拎起一根沾滿泥灰的枝蔓,看它的吸盤,纖細卻張狂,吸盤內依然攫住一些墻粉,便覺得它是倔強之物。幾塊碎石未必能阻斷它當初橫行的霸氣。泥灰下的長眠畢竟是種懶惰,不知它是否還有興趣冒出頭來,和風雨較勁。
新墻砌好后,碎石暫堆在墻西供以后擴建場院用。我想,如果爬山虎要東山再起,只得在這“墳堆”上了,并且只能觀看暮日的陰影。一切并沒有太出乎我的預料,它們又重新探頭,并不嫌棄落腳處有多寒酸。不明白它們是怎樣在碎石中保種的,總之它們實在倔強,堅決不接受絕境審判。只是當初叱咤墻面的風光已成回憶,而在石堆縫隙間游走,又顯得太過普通。新砌的水泥墻不歡迎爬山虎來湊熱鬧。舊墻化為烏有,拆除了一切回憶,也擺脫了一切和回憶有瓜葛的悲喜交集;爬山虎呢?如今的不起眼是否還依戀回憶中的橫行無忌?它們無法回答我。但我能肯定,一個“墳堆”適合測試倔強,卻無法營造霸氣。
新墻外人來人往,難得有人留心寒酸角落中那縷時過境遷的綠色。新墻之內的我鐘愛網絡上時尚的律動,卻記不得舊墻上不時剝落的瑣屑味道,也聞不到爬山虎葉片的碧綠芳香。偶爾夜行歸來,能發現爬山虎聆聽星月的神態,似乎如歸隱般辭別了一個不屬于它的時空環境,安享一份由鄙陋釀造的恬淡。倔強的掙扎,趨于一種從容淡定,笑對日月流轉,怡然悠然,未嘗不是好的歸宿。只是爬山虎可能一向把自己縱容慣了,靠區區“墳堆”求得新生還不夠,一逮到靠墻的機會,總不忘重溫恣肆橫行的舊夢。以前逢假期回鄉,我發現它們若即若離地和水泥墻纏綿一下,不禁一笑,將它們扯開。水泥墻上的空調還年輕,不需要這些上了年紀的配飾。當時正讀歐·亨利的《最后一片葉子》,我便在二樓窗口畫上一片葉子,向下方的爬山虎調謔:指望一葉夢想,感覺自己能爬上陽光吧。
一個假期回家,所見情狀有點意想不到。西墻的半壁江山已被爬山虎占據,無數鮮亮的葉片在晚風中抖得瀟灑,問候夕陽。窗口所畫葉片處赫然被一片真葉代替,不由感慨:倔強之物畢竟是倔強之物,失落的輝煌從來沒有以玩味舊夢來搪塞。霸氣本性從來不容忍讓,明明是曾經的事實,何苦要淪為現在的夢想?垂直爬行未曾馴化。仔細看看那片真葉,輪廓竟與所畫葉片不謀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