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出版物皆可讀,讀法自是多樣。有坐讀、臥讀,有朗讀、默讀,更有一種讀法,前人謂之“抄讀”。
古代出版業不發達,書籍尤其寶貴,古人嗜學抄書,以抄為讀,蔚為風氣。宋人蘇軾曾三抄《漢書》,東坡先生聰明絕頂,自稱抄書乃“迂鈍之法”,聰明人卻偏用迂鈍法,可見此法之不俗。明人張溥的書房雅號“七錄”,有個緣故,原來他每讀一篇文章,總要事先抄錄下來,背誦一遍,然后燒掉,隨后再抄錄,再背誦,再燒掉,如此反復七遍,終于讀熟記牢了。
抄讀有著如此強大的生命力,究竟原因何在?有人說抄讀有“三益”:易于記誦,校正訛誤,練筆習字。有人說抄讀可以積累材料,厚積而薄發。有人說抄讀有一種“雕塑感”,予讀書人印象極深。還是梁任公高屋建瓴且又細致入微,他說:“抄書是促醒注意及繼續保持注意的最好方法。當讀一書時,忽然感覺這一段資料可注意,把它抄下,這件資料自然有一微微的印象印入腦中,和滑眼看過不同。經過這一番后,過些時碰著第二個資料和這個有關系的,又把它抄下,那注意便加濃一度。經過幾次之后,每翻一書,遇有這項資料,便活跳在紙上,不必勞神費力去找了。”而在我看來,抄讀的好處可以概括為兩條:一是加深記憶,存檔備忘;二是增強理解,溫故知新。
當今,科技的發展導致出版物的物質形式不斷改變,閱讀與寫作的狀態也不斷更易,電腦逼使人們換筆,網絡向紙質出版物挑戰……然而,有一樣東西是永恒的,那就是一種精神,一種創造與發明的精神,以及做實學問的精神根基。正因如此,抄讀永遠具有生命力,同時也永遠具有誘惑力。
(選自《人民日報》,有刪改)
郭啟宏,當代著名劇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