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參加工作的時候,我被分配到離縣城很遠的一個山村小鎮上教書。
一個人身處異鄉的日子是孤獨的,特別是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聽歌成了我解憂的主要方式。常常一覺醒來,我發現隨身聽的耳機還在耳朵里塞著,而電池的電量卻早已耗盡。
有一次,我們一部分青年教師去參加一個聯歡。回來歸還器材時,我發現角落里躺著一個“傷痕累累”的舊箱子,便好奇地問:“這里面是什么?”“手風琴。”“手風琴?能借給我嗎?”我不知從哪兒來的興趣。“你會拉嗎?”“不會。但我可以學呀。”保管員欣然應允。我如獲至寶一般,忙請兩名男同事幫我把琴小心翼翼地從三樓器材室抬下又抬到我的宿舍。當時夜色沉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漆黑的校園里,我突然感到很想笑——這不有點像西方小說中盜寶的情節嗎?我說與他倆聽,已經累得有些氣喘的他們也不禁嘻然。
之后的日子,拉琴幾乎成了我每晚的必修課。我買來一本厚厚的歌曲大全,試著從最簡單的曲譜開始練習。之前我沒有學過任何樂器,也基本不懂什么樂理,拉琴完全靠自己對音樂的理解。起初,我的手指是那樣機械,往往彈出一個音符便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能找準下一個鍵位。不會伴奏,便只讓左手承擔鼓風的任務。這樣拉出的琴聲斷斷續續,曲不成調,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是在糟踐藝術。但我仍樂此不疲。
時光一天天走過,我的琴技也一天天見長:從開始的曲不成調,到能流利地拉奏一首完整的曲子,再到不用看譜便能嫻熟地連拉數曲。每次拉琴,我都十分認真,十分投入,常常沉浸其中,樂不思寢。
一次早飯后,我又產生了拉琴的興致。見離上課時間尚早,便對窗而坐,拉起琴來。曲終收撥,突然背后傳來拍手叫好聲。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原來是本校一個教音樂的同事。“喲,哪陣風把你吹來了?”“是你的琴聲吸引了我。真沒想到你拉得這么好。那首李叔同的《送別》過去我沒怎么在意,現在聽你這么一拉,覺得很感動;還有《化蝶》拉得真是太有感情了。”“不好意思,見笑了。”我知道就我那兩下子在一個接受過音樂專業教育的人眼中是談不上什么水平的,但我的投入和用心卻能讓她明顯感覺到,不能不讓我高興。這就好比一個說不好普通話的人念一篇美文,不管他如何極盡聲情并茂、抑揚頓挫之能事,都無法達到標準普通話朗讀的藝術水平,但那份認真和投入倘能感染別人,在朗讀者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至今我仍常常憶起那段拉琴的時光,憶起它就好像拾起了遺失多年的珍寶。人有時做一件事,并不是為了取得某種成功,而是在這一過程中感受到快樂,得到身心的滿足。這也算是我的一點感悟吧。
經典摘句:人有時做一件事,并不是為了取得某種成功,而是在這一過程中感受到快樂,得到身心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