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第二次“圍剿”中央蘇區的經過

1930年12月，第九軍在河南改編完畢，就接到蔣介石的命令，全部離開河南到江西參加對中國工農紅軍的“圍剿”。

第九軍軍長王金鈺，下轄第四十三、第四十七、第五十四師。第四十三師師長郭華宗，轄兩個旅六個團。第四十七師師長先由王金鈺，后由上官云相兼任，師轄兩個旅六個團。第五十四師師長郝夢齡，副師長魏莪威，參謀長劉家麒，高級參謀孔繁潭(師編制無高參，系師自委的)，參謀處長何冠三。師轄三個旅六個團：第一六〇旅旅長張鸞詔，轄第一、第二團；第一六一旅旅長王育德，轄第三團(團長郭文權)、第四團(團長監宗周)：第一六二旅旅長李大同，轄第五、第六團。此外，師直屬部隊有特務營、騎兵團、炮兵營、輜重營、通信連等。因中央革命根據地均系山區，不便騎兵、炮兵的活動，所以該師將騎兵團(后改為連)、炮兵營留在漢口的灄口地區。

第九軍奉命后，由鄭州新鄭登車。王金鈺總部和第四十三師、第四十七師開赴吉安、吉水地區，第五十四師(欠第一六一旅)開赴永豐地區，參加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進攻。第五十四師第一六一旅則于1931年1月開到贛北方面。

1931年3月問，第五十四師的第一六一旅受命離開贛北，開到師主力所在的贛南。當時，師部及其直屬部隊駐在永豐、古縣(屬永豐)、牛田地區。永豐、樂安是白區(即國民黨統治地區)；白沙——藤田——招攜地帶是中間區，即紅軍可以來，白軍也可以往的地區；過此往南就是紅區(當地人民稱蘇區)。當時，紅軍的主力不到永豐、樂安以南地區，中間地區和紅區邊緣有赤衛隊、游擊隊活動。

那時，第五十四師的各旅團，在沒有參加由南昌行營所部署的大規模的“圍剿”時，經常以營、有時以團為單位，向中間地帶或紅區邊緣打游擊。為什么要打游擊呢?第一，是蔣介石、何應欽令各部隊肅清駐地的共產黨、赤衛隊、游擊隊、區鄉政府、農會、婦女會等一切赤色組織；第二，是因那時給養補給困難，常發給養代金，就地采購，在打游擊時搶了糧食就可將給養代金歸入私囊；第三，是下級連隊也想在打游擊中搶劫財物，拉宰牲畜，一飽貪饞的欲望。除此以外，還有更壞的——就是搶劫幼婦、少女，作妻、作妾、作丫頭。因為這些緣故，白軍對打游擊十分起勁。但由于人民對白軍實行“空室清野”，白軍一出動，群眾就帶著牲畜、食物藏到深山老林，糧食炊具不能帶的早就埋在地下。所以，白軍打游擊時常讓士兵手中拿根棍子，于搜村搜山時到處敲打，聽一聽聲音是否有窖有東西，以便發掘。他們在大搶打劫之后，還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這就是當時實行的搶光、殺光、燒光的“三光政策”。

1931年4月，第五十四師受命協同友軍向中央蘇區進攻，開始了第二次“圍剿”。當時，紅軍主力在什么地方，誰也不知道。對友軍僅略知第九軍的第四十三師、第四十七師及臨時為王金鈺指揮的第二十八師公秉藩部，在我們第五十四師的右翼吉安東南、泰和東北的地區；第二十六路軍孫連仲部在我們師的左翼宜黃、樂安以南地區。我們各部隊在并肩前進中，保持著無線電訊聯絡。

第五十四師由永豐出發，經藤田向沙溪前進。沿途看不到紅軍的蹤跡，也見不到青壯年人，見到的都是老年人。我們向他們問情況，打聽道路，他們只是裝聾作啞，問不出個頭腦。沿途所經村莊，找不到糧食，也沒有鍋灶做飯，屋里都是空的。只見村村墻上到處有醒目的標語：

“歡迎白軍弟兄參加打土豪、分田地”，“天下窮人是一家”，“窮人不打窮人”，“窮人不給軍閥和貪官污吏賣命”，“白軍弟兄起來反對克扣你們糧餉的反動軍官”，“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蔣介石”，“何應欽是運輸隊長……。”

國民黨軍官對這些標語很傷腦筋，怕它喚起士兵覺悟，動搖軍心。所以，部隊每到一處，就忙著去涂刮標語。因為標語太多，難以一一涂刮掉。

此次“圍剿”與打游擊時不同，部隊不能離開指定的道路和營地的范圍，向較遠的地方搜羅糧食、牲畜以供軍需。而后方兵站的機關又派不出大部隊護送糧食到前方，如果護送部隊少了，糧食在中途就白白地送給赤衛隊。我們第五十四師攜帶口糧，充其量只能供四、五天，再多帶了就走不動。在這次“圍剿”中，也就沒有太深入中央蘇區，所以，進攻時口糧還勉強夠吃，而撤退時就吃不飽了。

第五十四師第一六一旅在行進中步步為營，提心吊膽地走了幾天才到沙溪。我們第一六一旅第四團就住在沙溪附近。

沙溪是宋朝大文學家歐陽修的故鄉，我幼年喜歡讀他作的文章。所以，我一到就邀師參謀傅劍山去訪歐陽修的故居和《瀧岡阡表》(編者注：碑文)。但沙溪的人逃光了，后來找到兩個老頭，他們也裝聾作啞，問來問去，費了很大力氣才在沙溪村外一個山坡上找了歐陽修的祖塋。這時，太陽已經壓山，四野無人，只有前面山林中不時傳來鴟鶚的悲鳴聲。我和傅劍山正在那里大發懷古之幽情，忽然看見傅的勤務兵喘噓噓地跑來說：“請趕快回去，部隊正準備行動”。我想打昕一下消息，就同傅趕回參謀處，只見他們一個個陰沉著臉，好像發生什么大事一樣。經我打聽，他們說：“第二十八師、第四十七師在富田地區受到紅軍攻擊，戰斗激烈，目下情況不明。”我問對付的辦法。他們說；“有幾個方案，尚未具體決定，你趕快回團部準備行動，命令下達后，你就知道了。”

后來第五十四師師長郝夢齡下達命令，全師連夜向藤田撤退。時間大約是5月18日或19日。

撤退時，我只知道師部、師直屬部隊同第一六一旅是一路，旅長王育德以第四團殿后，第四團以第二營為后衛營，我被派在跟隨第三營行動。部隊于未明由沙溪出發，至天黑到藤田附近均未發現情況。師部在藤田以南派有預先在那里占領陣地的掩護部隊，掩護師部及第一六一旅的撤退。當我剛通過該掩護陣地后，就聽得后面響起槍聲，但只是小打，沒有正規紅軍參加。

第五十四師就這樣如驚弓之鳥，逃回了永豐地區。由于這一戰役國民黨部隊有的全部被殲，有的大部被殲，只有第五十四師逃回永豐，才保存了實力。所以，何應欽、蔣介石也沒有查究擅自后撤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