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末,我們應邀到豐順參加紅十一軍創建80周年紀念大會。拿到大會紀念冊一看,博古的兒子秦鐵之名竟然赫然在列,于是就產生了要采訪他的念頭。當晚晚宴,我們即向他提出采訪的請求,他欣然答應。晚宴結束后,我們立即隨他進入賓館,秉燭夜談。秦鐵和父親長得很像,高個子,很瘦,雖然看起來很滄桑,但精神很好,非常健談。他重點講述了他父親任黨中央主要領導人以及創辦《解放日報》的歷史,還向我們介紹了他的家史。現將其整理發表,以饗讀者。
年輕的“把總”
專訪組:請問您父親是如何年紀輕輕就擔當中共中央的“把總”的?
秦鐵:我父親原名秦邦憲,1907年生,江蘇無錫人,出生于詩書之家,是北宋著名詞人秦冠32代孫。我爺爺是舉人,在無錫當地頗有些名望,曾做過浙江幾個縣的統捐局局長,相當于現在的稅務局長,所以我父親出生在杭州而不是無錫老家。我爺爺是豪放文人,花錢大手大腳,在杭州病逝,爺爺去世時父親才9歲。爺爺病逝后全家遷回無錫,奶奶沒有收入,只好靠典當度日,曾將20畝地、一幢祖屋典當出去。父親在延安整風時寫的檢查,曾詳細交代過自己的家世,這份檢查現保存在我手里,所以我對這段歷史比較清楚。再窮再苦,奶奶堅持讓父親讀書。父親在秦家私塾啟蒙,后被奶奶送進正規小學讀書。無錫有個東林書院很出名,父親很欣賞它的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時刻以此鞭策自己。父親的弟弟秦邦禮,曾化名楊琳,長期從事黨的秘密工作,一手創辦了香港華潤集團(“華”即中華,“潤”即毛澤東的字潤之),曾擔任對外經貿部黨組書記,“文革”中受迫害致死。父親還有一個妹妹秦邦范。
1925年,五卅慘案發生,父親18歲,在蘇州省立第二工業專科學校讀書,參加了國民黨,擔任學校的學生會會長和蘇州學聯領導人之一,積極推動蘇州、無錫各界對五卅運動的聲援活動。當時他患有肺病,身體十分虛弱,仍然慷慨激昂地登臺演講,大聲疾呼:“國之將亡,焉顧我生。我寧愿生為中華人,死為中華魂。”由于激動過度,體力不支,當場吐血。同年,考入上海大學社會學系。上海大學是國共合作創辦的學校,讀書不要錢。瞿秋白、惲代英、李達在上海大學任教,親自給他們講授馬列主義理論課,父親深受他們的影響。入校不久,父親即加入中國共產黨,被派到上海國民黨特別市黨部宣傳處工作。1926年,父親被選派到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莫斯科的留學經歷對他一生影響很大。
為什么取名博古呢?因為入中大時規定必須取俄文名,父親的俄文名是博古諾夫,所以他就以俄文名字前兩個音節的譯音“博古”為化名,很多人只知道博古不知道秦邦憲。1930年5月,父親回國。有關父親跟王明的關系,現在有誤傳,其實父親和王明在中大時分屬不同的派別,而且王明比他高一個年級,他們平時關系并不密切,只是曾一起在上海反對立三路線。
1931年6月,擔任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主席的向忠發叛變。9月,王明要到莫斯科擔任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周恩來也要調往中央蘇區,共產國際鑒于在上海的中央委員和政治局委員都不足半數,提議在上海成立中共中央政治局(編者注:由于它不是經中央委員會選舉產生的,所以史書一般稱之為臨時中央政治局)。當時我父親只是共青團中央書記,連中央委員都不是。9月份的一天,周恩來、王明找到父親住處,說要調父親到中央工作。父親問:“手續合不合?”周、王回答:“已經跟老毛子商量過了,以后再發電報就行。”第二次小酒館會議,盧福坦不同意父親當總書記(編者注:六大黨章規定不設總書記,只是人們習慣把黨的最高領導人稱為總書記),后來決定不設總書記,由博古“把總”,就是負總責的意思。商議結果,由博古、張聞天、康生、陳云、盧福坦、李竹聲、黃平、劉少奇、王云程9人組成臨時中央政治局。9人中,除陳云、盧福坦、劉少奇外,其他人原來都不是中央委員或候補中央委員。博古、張聞天、盧福坦三人任中央常委,博古負總的責任。這個中央政治局領導機構,隨后得到共產國際的批準。這一年,父親年僅24歲。
為什么父親年紀輕輕,沒有太多實際斗爭經驗就被選為“把總”呢?我分析還是跟他在中山大學的留學經歷有很大關系。中國共產黨從成立之日起到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一直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共產國際信任、委任的中共領導人往往都是曾經留學蘇俄的留學生。同父親一起留學的叔叔、阿姨曾告訴我,父親出國前不會俄語,但到莫斯科兩個星期就精通俄語,而且能流利地翻譯,有人甚至說是一個星期,我認為這肯定有點夸張,但說明我父親是非常聰明的,至少說語言能力很突出,深受共產國際器重。再加上父親回國不久,積極參與反立三路線,忠實執行國產國際的決定,共產國際對他回國后的工作很滿意,相信他能不折不扣地貫徹共產國際的指示,所以將他放在“把總”的位置上。
1933年1月,父親與陳云一起秘密離開上海,平安抵達瑞金。1934年1月中旬,六屆五中全會在瑞金召開,全會改選了中央政治局,選舉產生了中央書記處,博古、張聞天、周恩來、項英為書記處書記,我父親仍為中央主要領導人,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總書記。改選結果電告共產國際,人名都以代號代替,1號博古諾夫,2號伊斯美洛夫(張聞天),3號周恩米,4號項英,王明、康生、陳云、張國燾等政治局成員均名列其中。
長期以來,有同志認為臨時中央和六屆五中全會是非法的,這種看法是不對的。據《胡喬木回憶延安整風》一文記載,毛澤東曾在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專門闡述過這個問題,指出臨時中央和五中全會都經過共產國際批準,應該肯定是合法的,只是合法手續不完備。既然臨時中央和六屆五中全會都是合法的,那我父親這個“把總”也就是合法的。黨史長期以來只講他是總負責,不講總書記。2009年為紀念中共中央南方局成立70周年,曾發行一套個性化郵票,
“博古紀念郵票”的文字說明明確寫著他曾擔任“中共中央常委、總書記”,這或許算是官方首次承認父親的總書記職務。
1935年1月的遵義會議上,父親受到嚴厲批評。1個月后,政治局常委會決定由張聞天代替博古負中央總的責任,博古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總政治部代理主任。博古尊重政治局大多數人的意見,立即將象征著總書記權力的兩只鐵皮箱送到張聞天的住地。從此,張聞天擔任了黨中央總負責人。
對于父親擔任中共中央總負責的這段歷史,我的理解是歷史安排給他的就是犯錯誤的命運,如果把這段時期的錯誤全都歸結為我父親,也不公正。共產國際遠離中國,不了解中國的實際,所制定的政策往往不適應中國國內革命形勢的發展,而中國共產黨又必須聽命于共產國際,所以共產國際的指示往往一執行就錯。而我父親確實是教條主義,執行共產國際的指示一絲不茍,不會活學活用,書呆子。應該說我父親理論有余,結合中國革命實際較弱,不能勝任總負責的位置。他自己也認識到這一點,總覺得自己犯了錯誤,要努力工作才能贖回罪過,所以下來之后還是很愉快地去從事別的革命工作。
為《解放日報》嘔心瀝血
專訪組:博古從總負責的位子上下來,并沒有消極,而是以大局為重、按中央決定辦事,仍然努力工作,體現了共產黨人的高風亮節。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后,博古擔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西北辦事處主席,為建設陜北革命根據地作出重要貢獻。西安事變發生后,博古與周恩來一起代表中共中央去西安進行談判,后又參加與南京國民政府的談判,為促成國共合作發揮了力量。國共合作抗日后,博古先后參加長江局、南方局的領導工作,為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為中國南方掀起抗戰高潮起了一定作用。1940年,博古回到延安,擔任解放日報社社長,兼任新華通訊社社長,為辦好《解放日報》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成為中國共產黨新聞事業的奠基人和開拓者之一。請詳細談談您父親創辦《解放日報》的情況。
秦鐵:我父親回到延安,很感慨——很好的八路軍,很好的邊區政府,就是沒有好的報紙。便主動請纓要辦報紙、搞宣傳。1941年3月,黨中央決定將《新中華報》與《今日新聞》合并,改名為《解放日報》。《新中華報》前身是《紅色中華》,是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報,為了適應西安事變后國共合作的新形勢,于1937年1月改名為《新中華報》,是抗日戰爭前期中共中央和陜甘寧邊區政府機關報。同時決定由我父親任解放日報社社長,兼任新華社社長、中央出版局局長。我父親把工作重點放在《解放日報》,為創辦《解放日報》嘔心瀝血。
5月16日,《解放日報》正式出刊。《發刊詞》稱:要成為人民的口舌。第一任總編楊松,患有肺病,1942年累死在總編位置上。他的墓當時在青龍山,后來遷到當地的烈士紀念園。楊松病逝后,陸定一繼任總編。副總編余光生,是從美國回來的華僑,“光生”這個名字是我父親親自為他取的,意即“光著來,光著走”。
《解放日報》剛開始辦得并不好,照抄照搬西方報紙,把主要力量和大量篇幅放在報道國際新聞,還發表了不少有關的社論,而對國內,特別是邊區的情況報道得很少。當時,我父親思想里確實把國際新聞放在第一位,然后是國內新聞,最后才是邊區新聞和本地新聞,走了一段彎路。陸定一到《解放日報》后認為解放區的消息報道得太少,也不同意一天發一次社論。另外,《解放日報》對配合中央宣傳整風運動也十分不力,毛澤東在中央黨校首次做的整頓三風這樣重要的報告,竟然安排在很小的犄角旮旯里,這也不對。同時,大量知識青年到延安后,王震供著這幫人,生活照顧得很周到,但知識青年仍有不滿,丁玲、王實味先后在《解放日報》上發表《三八節有感》、《野百合花》,批評延安的一些現象,部隊官兵對他們不滿,說“前線打仗、后面罵娘”。種種意見反映到中央,毛澤東嚴厲批評《解放日報》是“不完全的黨報”,沒有很好地貫徹黨的方針政策,決定親自領導《解放日報》的改版工作。
1942年4月1日,改版后的第一張報紙與群眾見面了,位于頭版頭條的《致讀者》是我父親親自撰寫。改版后的《解放日報》,整個版面有了很大的變動:第一版時政,既有國際新聞也有國內新聞,而以國內新聞為主,國內新聞主要是報道邊區軍民抗日斗爭和邊區建設的情況,第一版的社論也主要圍繞這些重點進行:第二版改為邊區版,詳細報道邊區軍民戰斗、生產的消息;第三版國際版;第四版全部改為副刊。改版以后取得很大進步,但是還沒能辦成完全的黨中央的機關報,以后通過制度建設逐步解決了這個問題。
《解放日報》改版主要是解決好群眾性和黨的領導這兩個大問題,同時也將改進副刊放在相當重要的位置。《解放日報》文藝欄發表的《三八節有感》、《野百合花》受到尖銳的批評后,我父親更加注重審核稿件的政治方向和思想性,同時改變偏重文藝的傾向,使副刊的文章更加大眾化、通俗化,出現了秧歌劇《兄妹開荒》、《夫妻識字》,歌劇《白毛女》,小說《李有才板話》等形式多樣、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
我父親領導解放日報社五年,教導記者要“忠實地報道,精確地報道,主動地報道,迅速地報道”,教導記者寫稿不僅要注重內容,也要不斷提高寫作技巧,建立了一支強大的通訊員隊伍,培養和鍛煉了大批新聞工作者,這是中央宣傳大軍的班底。《解放日報》改版后所確立的原則,比如黨報是黨、政府和人民的喉舌,要堅持黨性原則,要堅持實事求是,新聞必須完全真實,要貫徹全黨辦報,要密切聯系實際和聯系群眾,要建立新的文風等,到現在仍然適用,影響深遠。
曾任《解放日報》副刊編輯的黎辛說,延安有兩個人睡得最晚,一個是毛澤東,因為他有夜間工作的習慣;另一個就是我父親。宣傳工作真的很辛苦,我父親不但睡得晚,起得還很早,除了看稿件、寫文章、開會討論、個別談話以外,還要看各種中英文的報章雜志,研究它們的內容和編排技術。繁重的新聞工作之余,我父親還擠出時間做翻譯工作,《蘇聯共產黨歷史簡明教程》、《辯證唯物論與歷史唯物論基本問題》、《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等都是他翻譯的,有人說他的譯作為在中國傳播馬克思列寧主義起了重要作用。黎辛曾很形象地描述我父親在清涼山上工作的情景,一邊用土圪塔壓著紙寫稿,一邊翻譯。由于疲勞過度,父親心臟出了問題,蘇聯大夫診斷為心臟變形。
父親忙于《解放日報》的同時,參加了延安整風。毛澤東曾明確指出,對于王明錯誤路線的責任,第。個是王明,第二個是博古,王明是這個路線理論的創造者與支持者,博古等是執行者與發揮者。我父親的心理壓力很大,多次做檢討,甚至產生過自殺念頭。在中央領導和同志們的寬慰幫助下,父親對過去的錯誤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也由衷地佩服毛澤東,擁護毛澤東的領導,我叔叔創辦的華潤也將毛澤東的名字鐫刻在其中,我認為這表現了父親的博大胸懷。
抗戰勝利后,父親作為中共代表參加重慶談判,因為有些大事定不下來,便與王若飛等于1946年4月8日飛赴延安請示工作,不料飛機失事,我父親不幸遇難,時年39歲。
博古的婚戀
專訪組:請談談您的母親。
秦鐵:我有兩個媽媽,一個是群先媽媽(編者注:即劉群先),一個是我的親生母親張越霞。
1927年12月,世界勞工大會在莫斯科召開。由于父親口譯水平較高,被學校選中擔任中國代表團的翻譯,群先媽媽是其中一位代表,兩個人就認識了。群先媽媽是父親的無錫老鄉,和父親一樣大,但他們在國內并不認識。群先媽媽11歲被賣為童養媳,后來逃出家庭,到紗廠做工。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無錫赫赫有名的工人領袖。1927年被選派到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并參加世界勞工大會,結識了我父親,互有好感。1928年,東方大學與中山大學合并,群先媽媽轉入中山大學與父親一同讀書,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厚了。5月,兩人在莫斯科結婚。1930年,群先媽媽與父親一起回到上海,擔任全國總工會女工部部長。1933年9月進入江西中央蘇區,在蘇區總工會負責女工工作。長征時任中央紅軍婦女隊隊長,由于她和楊尚昆夫人李伯釗的出色領導,參加長征的30位女干部沒有一人掉隊。到陜北后,繼續負責女工工作。1938年,群先媽媽隨我父親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工作,武漢淪陷后又轉到重慶。艱苦的長征嚴重損害了群先媽媽的健康,1939年她和李鐵映的媽媽金維映一起赴蘇聯治病,蘇德戰爭中下落不明。
我母親張越霞,浙江浦江人,1911年生。1927年入黨,從浦江到上海做地下工作,為掩護工作和張繼恩結為夫妻。向忠發叛變時供出中央機關所在地,我母親和張繼恩身為機關工作人員也不幸被捕。當時,我母親口袋里放著寫有一位同志聯絡地址的紙條,她趁巡捕不注意把紙條放進嘴里吞下,使這位同志免遭厄運。在獄中,張繼恩寫了悔過書,稱“共產主義不適合中國”。與母親同時入獄的還有任弼時夫人陳琮英,無論敵人如何逼供,她們什么也不說,6個月后由互濟會保釋出獄。出獄后陳云親自找她們談話,得出結論“張繼恩在獄中表現不好,張越霞沒有暴露身份”,并給我母親重新安排工作。母親表示與張繼恩斷絕夫妻關系。以后,母親和中央組織部秘書長孔原結婚,并隨他到天津從事黨的交通工作。1934年11月,母親回上海聯系工作,再次被捕。由于叛徒的指認,母親不得不承認共產黨員身份,其他什么也不承認。1936年,母親被送進南京首都反省院,同獄的難友有錢瑛、帥孟奇等人。國共合作后,母親作為政治犯被釋放出來。周恩來認識她,把她安排在南京八路軍辦事處工作,假扮李克農夫人。我父親此時也在辦事處工作,兩人由此相識。1937年底,我母親被派到廣東工作,參與廣東省委的建立,任省委委員、婦委書記。1939年1月,廣東省委改組,我母親為常務委員,任婦女部長兼秘書長,古大存任統戰部長,兩人相熟,所以古大存子女邀請我來參加紅十一軍創建80周年紀念大會。由于工作需要,后來母親調到重慶任南方局組織部干事,當時父親任南方局組織部長,群先媽媽到蘇聯后音信全無。按照當時規定,夫妻間失去聯系半年后可以再婚。經組織同意,父親和母親在重慶結婚,證婚人是董必武。1940年11月,母親隨父親到延安,任陜北大學干部處副處長、抗日軍政大學干部科科長。父親逝世后,母親一面獨力撫養孩子,一面努力工作,在西柏坡參加過土改,北平和平解放前進入北平,準備城市接管工作。解放后任北京市第四區區委書記,后任中央私營企業管理局秘書處主任,全國供銷合作總社土產推銷局副局長、物價局局長。由于母親個性很強,“文革”中受到嚴重迫害,在干校勞動時,一度腦溢血,不會講話,經過吃藥、打針,積極治療,恢復得較好。1979年去世。
博古的孩子們
專訪組:讀者都很關心紅色后代,請介紹一下你們兄弟姐妹的情況。
秦鐵:我們兄弟姐妹6人,我最小,前5個都是群先媽媽所生。大哥秦鋼,1931年出生,小名阿土,出生后一直由奶奶帶,先后生活在香港、廣州,新中國成立后到北京上大學,不幸染上了肺病,1954年早逝。大姐秦摩亞(俄文五月意),1933年生于上海,生后不久父親和群先媽媽就到中央蘇區工作,將摩亞交給群先媽媽的姐姐撫養,15歲時不幸被拐賣到四川,解放后母親將她找回,北京師范大學畢業后一直當教師,先當中學教師,后在大學任教。二哥也叫秦鋼,小名阿富,1936年前后出生在延安(編者注:小秦鋼于2010年7月29日剛剛去世)。一個家怎么有兩個秦鋼呢?這里面有一個感人的小故事。我父親太專注于工作了,而且大秦鋼不在身邊,所以他就把大哥的名字忘了,給二哥也取名秦鋼,家里人就以大秦鋼、小秦鋼區分兩個哥哥。二姐秦新華,出生那天正是《新華日報》創辦的日子,為了表示紀念,父親給她取名新華。她是李鐵映的夫人,從北京醫學院畢業后母親又建議她學中醫,曾在遼寧中醫院工作,后任衛生部科技司副司長。群先媽媽到蘇聯時懷有身孕,1940年她在莫斯科生下三姐秦吉瑪(俄文共青團之意),吉瑪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保育院,新中國成立后才回到祖國,被母親接回家中。后被保送到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學習,畢業后曾在幾個軍工廠當軍代表,“文革”中被清理出部隊,由軍代表變成工人。“文革”結束后,調回北京,先后在交通部、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工作。通過前面的介紹可以看出,我父親整天忙于工作,對孩子關注不多。6個孩子中,只有小秦鋼、新華和我在父母身邊時間較長。因為忽視孩子,所以我們家的稀奇事也比較多,比如一個家有兩個秦鋼,比如小秦鋼和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的生日是自己瞎編的。
群先媽媽和父親相繼過世后,撫養孩子的重擔全都壓在我母親身上。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們兄弟姐妹,母親在父親犧牲后守寡半輩子,解放后從四面八方把大秦鋼、摩亞、吉瑪接回家中,指導我們讀書,為我們規劃人生。母親對群先媽媽所生的孩子一視同仁,非常照顧,最近摩亞曾寫《我的繼母張越霞》一文紀念她,感情很真摯。在我們兄弟姐妹中,母親對小秦鋼尤為看中。小秦鋼學習成績很好,1956年學校推薦他赴蘇留學。他是莫斯科航空學院高材生,54次考試52次全優。留學期間曾努力尋找群先媽媽下落,被認為有叛徒嫌疑,回國后檔案里被寫進這一條。因為這一條,沒有單位敢要他,母親四處托人,才讓他到北京航空學院當實驗員。海南建省后,由于老同學、海南省原常務副省長鮑克明的提攜,曾任海南建設開發總公司總經理。
最后介紹一下我自己。我1940年出生在重慶,很多長輩都說我與父親長得很像,前幾年有關方面為父親塑像都以我為模特。父親死時我才6歲,對父親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辛苦,廢寢忘食,我睡覺的時候看不到他,醒來的時候也看不到他。1962年我高中畢業,原本準備考大學。當時蔣介石叫囂反攻大陸,氣勢很囂張,我母親說:“你爸爸為建立新中國流血流汗,你也要為保衛新中國貢獻力量,去部隊當兵。”我聽從媽媽的話,到部隊當兵,1964年入青島潛艇指揮學院學習。退伍后到天津遠洋公司工作,從船員的最低等干起,由駕駛助理干到船長,常年開著貨輪滿世界跑,現在已經退休。我對父親的歷史很感興趣,最近剛剛在香港注冊“博古思想研究會”,我不回避父親犯過的錯誤,只求實事求是的評價,還歷史于清白。
(執筆:張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