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應找回“育人”的缺失

曾讀過這么一則故事：說的是一個偏遠的農村通了火車，一個小孩特別好奇和熱情，每次火車來時都站在高處向列車上的乘客揮手致意，可惜沒有一個乘客注意他，這使天真的孩子郁郁寡歡，居然因此而生病，生了病還強打精神繼續揮手。父親到遙遠的城鎮求醫問藥，夜宿旅館時，他長吁短嘆地把孩子的病告訴了同室旅客。第二天他回到村里，妻子告訴他：今天早上火車通過時，一個男人把半個身子伸出窗外，拼命地向我們的孩子招手，回來后孩子的病霍然而愈。

故事著實令人感動，這位陌生旅客沒有到孩子跟前去講太多的道理，他只是代表所有的乘客熱情揮手，把充滿人性的關懷給了一個病孩。由此想到我們的教育又何嘗不應該施以“關懷”?學校的使命就是用教育關懷促進學生生命的成長，關懷應成為教育的基本品性而貫穿于教育的全過程。

長期以來，我國基礎教育存在一個不應被忽視的問題：沒有把孩子當孩子來看待和教育。近些年來，全國各地“風行”著諸如“建家長滿意的學校，做家長滿意的教師”之類的口號，并成為不少學校競相打出的招牌。

“教育讓家長滿意”，乍一聽似乎無可厚非，但稍加斟酌，便不難發現問題不少。首先，教育如何使家長滿意?眾口難調自不必說，又如何界定，什么樣的教育才會令家長滿意呢?多少家長滿意才行呢?

更重要的是，家長滿意就行了嗎?畢竟，教育的直接服務對象不是家長，而是學生。就如同家長帶孩子去飯館就餐，孩子吃飯，家長買單，要問對餐館飯菜、服務滿意不滿意，恐怕不能只問家長，還要問最直接的消費者——孩子。家長的感受與評價，不能完全代表孩子的感受與評價。因此，很多學校刻意宣揚的“讓家長滿意”，其實在教育觀上遮蔽了一個關鍵問題：教育怎樣讓學生滿意?

反觀我們的教育現實，存在的問題比這種理論上的困惑更使人糾結。不少學校變得越來越像麥當勞式標準化生產的“企業”或者“工廠”流水線。填鴨式教學，封閉式管理，無所不在的激烈競爭，簡單重復的枯燥訓練等，成為殘害孩子的“隱形殺手”，使原本充滿智慧與快樂的學習過程變成了沉重的負擔，使校園成為許多學生倍感壓力和失落的地方，而不是成長的搖籃、精神的樂園。

不難想像，這樣的教育，何以談得上“合格的教育”?因為它不是立足教育學生這個本位來展開，而是被功利目的、應試思維、家長需求、自身利益等非教育因素主導著、牽制著、撕扯著，在各種現實利益的考量和沖突中變得面目全非。

家長希望學校確保孩子在校安全，某些學校卻對此片面理解，往往不是在盡力保障安全的前提下開展各種有益的教育活動，而是因噎廢食，采取消極保護措施，大搞全封閉、準軍事化管理，取消所有集體性戶外活動，甚至停止一些鉛球、鐵餅、撐桿跳等傳統項目體育活動。結果，學校倒是“安全”了，但在這種封閉空間中，學生的心靈何以舒展?孩子的體魄又如何強健?這種不利于孩子成長的教育，到頭來也是不能令家長滿意的。

英國哲學家懷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一書中說：“要使知識充滿活力，不能使知識僵化，這是一切教育的核心問題。”教育的活力之源，來自于教育過程中對人的尊重和關愛，來自于通過創造性的教育活動，激發孩子們對世界的好奇和探索，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啟迪心靈、健全人格，使他們在成長中追求“有靈魂的卓越”，而不是淪為考試機器、高分低能者。

令人欣慰的是，前不久召開的全國教育工作會議提出，推動教育事業的科學發展，必須堅持育人為本。此舉切中時弊。要做到這一點，既需要尊重教育規律，把教育的事情交給教育；又需要包括學校、家長、學生等在內的各方力量轉變觀念，共同努力。

對于學校來說，更應在教育理念和實踐上面向“育人”盡快轉型，所有教學內容、活動的設計運行，都應以學生發展的需要來展開。誠如教育學家葉瀾教授所提倡的，“要把課堂還給學生，讓課堂煥發出生命活力”。只有回歸育人本位的教育，才會真正讓學生滿意，讓家長滿意，讓社會滿意。

教育更應給予受教育者以關懷，“關懷”是否僅僅是一種被稱之為人之常情的關心與撫慰呢?在這里，關懷作為一種教育話語，不能僅僅從日常意義來解釋，只有從哲學的高度理解關懷的教育品性，才能使關懷變為改造學校教育性格以及影響教師行為的理論資源。教育關懷的指向是知識的，更是道德的

我們更多地關注受教育者學了多少知識，掌握了哪些技能技巧，卻淡化了教育的本質——“育人”，即對受教育者的道德關注。教育并不否定“知識關懷”，知識是道德成長的基礎，但必須以內在的“道德關注”為支撐，道德的成長才能充分顯現知識關懷的教育性。教育本身應該是一種價值引導過程，無論是教育目的、教育目標，還是教育內容等無不包含著價值取向的問題。如果沒有良好的信仰和道德，那么即使學習了很多知識，也只能無益于社會甚至危害社會。有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生把硫酸倒進珍稀動物的嘴里，有的學生殘忍地殺死同學，一連串事件的發生凸現了道德關懷作為學校教育環節的重要性。有人說，“真正的教育”“好的教育”是“促使靈魂的轉向”，以知識的陶冶與智慧的激發來“照料人的心魄”，使人的道德得到關照而充實、和諧、光明，道德境界得以提升。教育關懷的指向是物質的，更是精神的

人們相當多的時候總對教育關懷作物質層面的解讀，從古時的“黃金屋”“顏如玉”到現今的“名牌大學”“金飯碗”，這本身就矮化了教育的形象。教育作為一種關涉人的精神世界的活動，離不開人文精神的指引，否則人們的行為就會不受理性、良心、正義和道德的制約，就會淪為經濟動物；尤其在物質享受和拜金主義日益猖獗，而精神世界卻日益蒼白的今天，人們是多么需要精神的撫慰、關照與引導。陶行知先生說過：“假如你有兩塊面包，你得用一塊去換一朵水仙花，因為面包是身體的糧食，水仙花是靈魂的糧食。”健康的靈魂首先意味著人對自身當下存在狀態的一種超越，是人的一種非物質享受的本質要求。陶行知先生把糖果分給犯錯誤的小孩，我們決不能僅僅理解為是一種物質的犒賞，而應解讀為教育大師對受教育者的精神本質的誘導、重塑或提升，是對善的精神的關懷與認同。好的教育要求教師成為學生的精神關懷者，其根本職責或使命是關懷人的精神生活，關懷人的精神發展，關懷人的道德生命的自由成長，讓教育真正回歸育人本位，使教育過程真正成為一個沒有耳提面命的疲憊，而是溫暖的精神之旅，使校園真正成為學生的精神家園。教育關懷的指向是現實的，更是終極的

我們的教育更多的是在現實層面上培養學生，在很大程度上缺乏一種終極性的價值關懷。或許教師為了迎合僅僅是以分數為單一標尺的教學業績的現實目的，于是對教育對象施以標榜著“關懷”的壓抑、訓斥、懲罰，卻很少考慮到會給學生的心靈投下多么濃重的陰影，會使學生對我們所灌輸的價值觀產生多么大的懷疑。在我們“現實關懷”下實現的某種現實目的，實際上不過是塑造了一個缺乏信仰、缺乏人生崇高理想的軀殼。終極關懷是關于人生最高、最遠、最后的歸屬問題，是關于人生意義與人生境界的問題。有靈魂的教育意味著追求無限廣闊的精神生活，追求人類永恒的終極價值：智慧、美、真、公正、自由、希望和愛，以及建立與此有關的信仰。真正的教育理應成為負載人類終極關懷的有信仰的教育，它的使命是給予并塑造學生的終極價值，使他們成為有靈魂、有信仰的人，設定人生中最高的價值目標，然后把整個人生寄托在這個目標上，形成貫穿自己整個人生過程的一種精神信仰，并且朝著“終極”目標永不停頓地勞作與奮斗，以此來體現教育關懷的終極性。

良好的教育，于受教育者是一種享受并能夠讓其終身受益。

(作者單位：江蘇鹽城市馬溝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