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也無妨

學校要舉行中層干部競聘上崗，這是學校用人制度上的重大改革，雖是民主進程中的一小步，但在我看來卻是我們民主生活中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我聽后拍手稱快，究其因，并非我有機會大顯身手了，我早過了當官的年月，雖我也曾心存過“至書堯君上，再使民風淳”之抱負，一段時間也有懷才不遇之憤懣，但我更多時知道自己的秉性和德性，更知自己在領導心目中有多少分量，所以我對此從未汲汲以求過。我更欣賞“身比閑云，月影溪光堪證性;心同流水，松聲竹色共忘機”之境，覺得演戲莫如看戲好，更喜歡當一名看客。

我之所以拍手稱快，皆因我是看客，才能更冷靜地思索。學校作為傳承人類文明的地方，倘若不民主，往大里說，欲靠教育振興中國那是奢望，小的方面，學校要發展也不可能。學生作為祖國的希望，倘若生活在不民主的地方就難有自由，既無自由，欲把他們培養成棟梁之才也不可能。在現今中國，若是全面鋪開，或至上而下地推進民主進程，恐有諸多困難，但在素質相對較高的地方，如學校，若依然還任人唯親，而非任人唯賢，那我真的無語?，F在，政府已有意識，領導也重視，欲改變現狀，我等豈不雀躍!

我之所以拍手稱快，更因我切身體驗。本學期當學校欲舉行中層干部競聘上崗的設想公布后，我身邊干部的工作作風就有了極大的變化。遠的不說，近的來說，昔日許多事都不知找誰，即便找到領導也推三阻四，或踢皮球，或拖延，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一件舉手之勞的簡單事情，也遲遲得不到回音，更不必說解決。竟從學校就可知，中國干部辦事的低下效率，小百姓辦事的艱辛。但近日，因要競聘，學校許多事都有干部爭著去做，搶著去做，不要說你主動提出的都能當即解決，就是你未想到的，他們也主動幫你處理。這樣的辦事效率，高，實在是高。

作為看客，我才能說，你“方唱罷我登場”為常態，社會才正常。此刻我腦中忽涌出“臺上莫漫夸，縱做到厚爵高官，得意也非俄頃時;眼前何足算，且看他拋盔卸甲，下場還是普通人”之句。我欣賞此句，還贊賞不知是古人英明，還是同情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書生的酸腐，抑或感慨登高跌重的過來人的肺腑之言，但我想戲臺上的演員能上上下下，國外領導也能進退自如，為什么我們哪怕芝麻大的官員都要終身制呢?通過競聘讓干部明白，領導就是服務，而不僅僅是名利;通過能上能下，讓領導知曉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做人乃是長久之計。

而我在竊喜之時，不少干部卻在惶恐不安，但也有人在躍躍欲試，覬覦那些“寶座”。當然也有人慫恿我報名參加競聘，并說，既然可以，你為什么不報名?別人說我可以，但我不知是指我業務水平可以，是我人格操守可以，是我個性品行可以，還是我身體功能可以，抑或是我甘于平庸、與世無爭、不求上進的人生哲學可以。我不知他們說這些話是為了恭維我，抑或諷刺我，一如阿Q聽到別人的夸獎“你正能做”一樣茫然。

我喜做看客，是因為臺上表演者，無論是主角還是跑龍套的，無論是小生還是花旦，不管是凈角還是丑角，因是現場直播，既登場多少有點誠惶誠恐，惴惴不安，哪似我看客這般，既可安閑自在地欣賞，又可心騖八極地胡思，甚至躲在廁所去抽煙。作為看客，我可與同道者對臺上表演者評頭論足，若不顧公德亦可坐在那里自個嗑瓜子。作為看客就不必為自己的唱念做打是否全面而擔憂，無需為個人明日的升遷降謫而喜怒。我不必為了討好上司而出賣自己的靈魂，為了獻媚領導而背叛自己的操守，為了對付小百姓而絞盡腦汁，為了蝸角虛名而狼狽為奸，為了蠅頭微利而勾心斗角。作為看客，我心無憂而身少疾，心寬而體胖。

作為看客，我才讀得懂孟子“君視臣為手足，臣視君為心腹;君視臣為犬馬，臣視君為國人;君視臣為土芥，臣視君為寇仇”的內涵，我方知曉“如無必要，切勿擾民。如無必要，勿設官職。如無必要，勿增規定”的重要。作為看客，我才讀懂寫“遇事強出頭，此中大有人在;登場便抽腳，天下其謂公何?”這幅對聯的用意，方了解撰“凡事莫當前，看戲何如聽戲好;為人須顧后，上臺終有下臺時”這句忠言的苦心。

但作為看客，我對此次競聘仍有諸多顧慮，真的是唯才是用?唯德是用?我對此次競聘持什么態度:是耶?非耶?其信然耶?結果未揭曉，我只能拭目以待。

(作者單位:江蘇儀征市第三中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