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敏感”,我幸福

SW同學，IQ僅為60。作為一個隨班就讀的學生，我以為只要讓他不被同學欺負，不出安全問題就算盡了本分，至于學業，與其他人(包括他父母)看法一致:沒指望。的確，按心理學的常識，他已經錯過了具可塑性的“敏感期”(0—9歲)。然而，事實并非完全如此，有兩件事情可作明證。

一、順手關門

上學期期中考前，他來到(一)班的教室門口，像以前一樣地朝門內張望。我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別在這里打擾上課。班上的學生厭惡地沖他嚷“叫你滾遠點”“你聽不見嗎”，可是他仍固執地站著，朝我打著類似招呼狗一樣的手勢，班上的學生又哄堂大笑起來。我極為不安:“有事嗎?請進來說。”

他表達了好一會才結束，班上的學生已經等得非常不耐煩了。可是，他還不識趣地順手把門關上——那時的天氣多熱呀。于是教室里就傳出各種不滿意的聲音:“憨包!”“白癡!”“叫別關門!”“叫你以后別來我們班……”

等各種聲音結束，我嚴肅地，“冷漠”地，一字一頓地說:“是我教他這樣做的!”趁學生發愣時，我提高音量道:“出門隨手關門，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沒等大家反應過來，我就放下此事繼續上課——我怎么放得下。我擔心我會指責眼前這些人的冷漠，而我何嘗不是個“別樣”冷漠的人?

我以前對他不抱任何希望，表現出了何等之麻木。他課后總是不厭其煩地來問有什么作業(作業抄在黑板上，他看不懂)，此時我要么說“等一會”(天知道等多久)，要么就說“問同學去”(又有誰會好好對他說)，或者就笑笑地看著他，偶爾也說“沒作業”……應付他問作業已然成了每天的頭痛之事，因為我總自以為是地想:他根本沒能力做，何苦來問?

可在他“關門”的瞬間，學生的麻木激發了我的敏感:我“敏感”地意識到我忽略了對他情商的培養。對他來說，一句無心插柳的“順手關門”竟被記住并內化，這說明，情商是可以培養的。而對我自己來說，“情商理論”卻是有意栽花的心理常識，知道了并沒內化，這種麻木實是不可饒恕。

二、講自己的故事

此前課上學習鄒韜奮的《我的母親》這篇文章。上課的第三個環節是“請大家講一講與母親相處的小故事”。等待了兩分鐘，還是沒人舉手。于是我拋磚引玉地講了一件往事:小時候，我覺得鄰家的大哥哥真了不起，居然敢叫父母的名字，被打的時候叫得更厲害。一天，媽媽坐在院子里剝豆，我就從盆子里抓出些豆子在地上玩，被媽媽打了一下并沒收了豆。我正玩得高興呢，受此對待，我就仿效鄰家哥哥當了一次“英雄”:喊了媽媽的名字，然后害怕地跑了，是從這么高的石坎上逃跑的(我打著手勢)……

故事剛講完，SW第一個站了起來:“老師，我有個故事。有一回，我回家晚了，吃了很多飯。我媽就說‘飯脹日膿包’，我就說‘你才是日膿包’，就被我爸爸打了一巴掌(他也打著手勢，并真的重重地打在臉上)。”他講完后，掌聲響起，為他的真誠。

誰想過，平常口齒不清、表達費時費力的他一反常態，如此流利而又生動地講述了切題的往事?一直以為，智商提高太難，我能幫助他在情商方面有所成長就已很了不起。這是多么蠢的自鳴得意呀，我再一次感覺自己敏感力的不足。

兩件事讓我僵化的思維有了新的突破，讓我深刻地體驗了何謂“生命在場”，讓我真正理解了竇桂梅老師所言:“不要因你的經驗贊同你，掩蓋你的局限;不要因你的責任心同情他，掩蓋了你的問題。”由于自己的“疏忽”，我放棄了對他情商的培養;由于“習慣”認為他不行，我又放棄了智商的培養。這一切都源于迷信兒童“敏感期”理論，而忽略了自己教學狀態的“敏感期”。

孩子的一次關門，關閉了我的麻木之門;孩子的一個故事，甩給了我一巴掌。是的，這兩件事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在習以為常之下所犯的“麻木不仁”之錯，這讓我對“敏感”更加敏感起來。先前，我對敏感一向有著傾向性的厭惡，比如，我常對愛人說的話之一就是“不必太過敏感”;又如，大張旗鼓地寫倡導“鈍感”的文章。現在重新審視，發現先前的認識僅停留在回避“消極敏感”上，沒能從“積極敏感”方面得到充分體驗。現在，我可以對自己說:我“敏感”，我幸福!

的確，這兩件小事非同尋常。如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幾分道理的話，我以為，對普通教師而言，對自身利益未必缺少敏感，而對他人所需卻可能缺乏敏感。因此，如何尋找生命在場，設身處地為人著想，才是積極敏感的健康心理所需。

(作者單位:云南昆明市盤龍區茨壩中學)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