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制霜辨析

邵乾 王虹 邵家德

制霜是中藥眾多的炮制方法之一，有自然成霜(柿霜)、去油法(千金子霜、巴豆霜)、滲析法(西瓜霜)、升華法(砒霜)、燒制法(百草霜)、煎煮(熬制)法(鹿角霜)等。中國藥典所載鹿角霜為鹿科動物馬鹿(Cervus elaphus Linnaeus)或梅花鹿(Cervus nippon Temminck)的骨化角熬去膠質的角塊。其味咸、澀，性溫，歸肝、腎經，功能溫腎助陽，收斂止血。用于脾腎陽虛，白帶過多，遺尿尿頻，崩漏下血，瘡瘍不斂等[1]。

鹿角霜在古代有不同的制作方法。唐·《外臺秘要》云“燒制取末”[2]；清·《得配本草》謂“將角截斷入瓦器中，泥裹入火燒一日，狀如玉粉，其名為霜”[3](煅法)。熬制法中有不提出鹿角膠的[4]，如《圣惠方》：“取鹿角嫩實處五斤，先用水煮三五十沸，洗刷令凈。即以大麻仁研取濃汁，煮角約一復時，便軟。后又須刷洗鍋器令凈，更用真牛乳五斤煉，專看如玉色即住”；《衛生易簡方》：“以米泔浸鹿角七日令軟，入急流水中浸七日去粗皮，以東流水、桑柴火煮七日，旋旋添水，入醋少許，搗成霜用”；《濟急仙方》：“用新角三對，寸截，盛于長流水浸三日，刮凈，入褚實子、桑白皮、黃蠟各二兩，鐵鍋中水煎三日夜，不可少停，水少即添湯。日足取出刮凈，曬研為霜”；《韓氏醫通》：“以角之新者，寸截，囊置長流水中七日，瓦缶水煮，每角一斤，入黃蠟半斤，缶口用露酒一壺掩之，別沸流水旋添，勿令下竭，桑柴火足十二時，其角軟矣，竹刀切去黑皮，取白煮舂細為霜”[5]。

傳承下來的制法中也有將熬制鹿角膠后的角渣回吸膠汁的，如上海的炮制方法曾有“每斤鹿角殘渣，用鹿角膠二兩，加水烊化，拌入鹿角殘渣內，以吸盡為止，曬干，敲成小塊(如蠶豆大)”[6]，或“將鹿角鋸成二、三寸長短，在鍋中熬制三晝夜，然后取出，敲成爿狀，再回鍋中，吸收原汁，至原汁將干時，取起曬干，方為道地”[7]，所以有研究資料記載鹿角霜“含可溶膠約25%、磷酸鈣約50%、碳酸鈣約25%等”[8]。

筆者認為，中國藥典收載的鹿角霜是鹿角“熬去膠質后剩余的角塊”，此種經反復煎煮熬去膠質后手捻酥松呈粉性的無味殘渣，倘若入丸散尚可利用其所剩磷酸鈣、碳酸鈣等無機鹽或一些微量元素，發揮收斂止血功效，但入湯劑還能煎出多少殘留的水溶性成分，有沒有價值，就值得商榷。清代張璐曾在《本經逢原》中指出“鹿角霜……古方多制應用。今人每以煎過膠者代充，其膠既去，服之何益”[9]。作為“熬去膠質”后的殘渣，很難探尋還有什么基礎物質具備“溫腎助陽”作用，豈能以鹿角的“溫腎陽”或鹿角膠“溫補肝腎、益精養血”的功能來牽強附會？如果鹿角制霜是將鹿角熬出膠汁后將其回吸的，則表述“溫腎助陽”才有意義。筆者同時認為，古人創用鹿角霜的本意是用其角，因鹿角質堅硬，在湯劑中短時間很難將有效成分煎出，所以預先將鹿角長時間煎煮使之酥松易碎，再把膠汁回吸制成霜，這樣既利于湯劑在短時間煎出有效物質——膠質，又易于粉碎入丸散，這樣的鹿角霜才體現鹿角應有的功能，才有藥用價值。鹿角的炮制方法還有磅片、銼粉、醋制等多種，現代研究用高壓蒸制法“1.4 kg/cm2,蒸90分鐘，打碎”[10]，目的均是使有效成分易于溶出。制霜作為鹿角的一種炮制方法，并非通過去膠制霜而獨用其殘渣，更注重的是使其水溶性等有效物質易于釋放、溶出與吸收，此斷不可本末倒置！

對于中醫藥學，首先要尊重前人經驗，但不迷信，不盲從。要堅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和“繼承不泥古、創新(發揚)不離宗”的原則，這樣才有利于中醫藥的發展。

[1]國家藥典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一部)[S].北京：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2010:303.

[2]鄭虎占(中)，金頀哲(韓).中藥飲片應用與標準化研究[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4:679-680.

[3]清·嚴西亭原著，周德生，劉志龍，董小峰.《得配本草》釋義[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09:686.

[4]江蘇新醫學院.中藥大辭典(下冊)[M]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86:2241.

[5]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華本草》編委會.中華本草精選本(下冊)[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98:2525-2526.

[6]上海市衛生局.上海市飲片炮制規范 [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59:121.

[7]中國藥學會上海分會，上海市藥材公司合編.藥材資料匯編(下冊)[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59：10-11.

[8]南京藥學院《中草藥學》編寫組.中草藥學(下冊)[M].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1980:1469.

[9]張民慶，王興華，劉華東，等. 張璐醫學全書[M].北京：中國

中醫藥出版社，1999：925.

[10]葉定江，原思通.中藥炮制學辭典[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5: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