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的時間

楊雪冬

統一的時間表不斷被侵蝕、破碎化，一方面國家在改變著對時間的管理，在時問表中增加了新的內容；另一方面各類組織在時間安排上有了更大的自主性，統一的時間表受到了多種時間安排的沖擊。

時間是管理的基本要素。在某種意義上說，所謂管理就是對自然時間的測量與劃分。時間測量是否準確，劃分的是否合理直接關系到管理的成效。隨著工業化城市化的發展，農業社會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工作時間表也被“三班倒”的工業時間、“朝九晚五”的城市時間所取代，如何劃分時間成為現代管理的基本內容。

中國從秦以來就在全國范圍統一了時間，辛亥革命之后又引入了西洋時間計算法(所謂的“公歷”或“陽歷”)，從而與世界時間實現了對接。雖然國內個別地區有自己的作息時間表，城鄉與農村的作息時間也有所差異，但就全國絕大部分地方而言。基本上都采取統一的時間表。這既是“大一統”傳統的體現，也是單一制中央集權制度使然。即便是廣被節能人士推崇的“夏時制”推行幾年后也無疾而終。足見全國“一盤棋”力量的巨大。毫無疑問，統一的時間有利于提高行動的一致性，減少時間表差異產生的協調成本。

然而，這種統一的時間表也在不斷被侵蝕、破碎化，一方面國家在改變著對時間的管理，在時間表中增加了新的內容；另一方面各類組織在時間安排上有了更大的自主性，統一的時間表受到了多種時間安排的沖擊。

前者的典型表現是農歷(或陰歷)對公歷(或陽歷)的沖擊。實際上，在地方政治中，每年的工作安排大都是按照農歷進行的，越到基層政府越是如此，因為其轄區居民多是按照農歷安排生產生活的農民，以致地方政府的年終總結長期以來都是在春節之后。近年來，中央政府為了弘揚民族文化，激活民族傳統，也陸續將農歷中一些重要節日列為公共假期，比如清明、端午、中秋。但是，這些按農歷計算的節日，每年的具體時間都有所不同，而且并不連著周末。所以每年都讓國務院很是為難。一方面需要調整這些假日的具體時間。另一方面又要為了照顧國民過長周末的想法，調整工作日。結果是，每年放假安排都公布得很晚，而工作日的調整也有些怪異，今年的中秋國慶假目的調整就被網民戲稱為“史上最復雜的假期”。而從管理角度講，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排公共假日，實際上造成了假期安排的“非固定化”，給相關各方都增加了時間調整成本。

錯時上班是時間安排自主性提升的典型體現。在那些飽受交通堵塞之苦，又以其作為繁榮衡量標準的大都市，尤其是有“首堵”美譽的京城，錯時上班曾經被認為是政府順應社會發展要求的開明之舉，但也造成了新的管理問題。管理問題之一是，時間表修改打亂了原來的工作節奏。我所在的機構也加入了錯時上班行列，延后上下班時間。自己是研究人員，時間安排比較靈活，所以并不在意。但一次偶然的機會，去行政部門辦事，發現離下班還有10多分鐘，每個工作人員都已經關機關窗，準備離開。對他們來說，延后下班的直接后果，就是要遇到下班高峰。問題之二也許更大，不同公共部門的時間表出現了不一致性，給到這些部門辦事的人員造成了很大不便。我就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以為所去部門的辦公時間和其他機構一樣，結果提前到了半個小時。好說歹說才征得警衛的同意，得以到大廳候著，避開夏目的驕陽。

社會流動的加快。既需要給個人更多的時間支配權，更需要提高公共時間的一致性，這樣才能真正保證個人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