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鴨子

搬家后，朋友告訴我，這個院子每年都會有一只鴨子來孵蛋，而我們真的在房前發現了六只鴨蛋。打開女兒房間的門。這六個蛋就會滾到房里來。打電話問朋友，他說：“它在尋求保護，因為池塘邊有狐貍洞。”為了不打擾它，女兒房間的窗簾整天掛著。這只平常見人就飛的野鴨子變得兇猛異常，你一走近，它就咬你。這只鴨媽媽每天除了飛走一個小時外，23小時都盡心盡職趴在那。整整32天過去了，一天，清早就爬來看鴨子的小女兒一聲尖叫從房里跳出來：“小鴨，小鴨!”

我們跑出去看。鴨媽媽身下是一堆剛睜眼的小鴨。滿以為鴨媽媽會帶它的孩子能在此住一陣。可一個小時后。鴨媽媽就帶著它剛會走路的小鴨子出了院子。

我們突然意識到，它們可能永遠不回來了。我們光著腳尾隨它們來到小池塘。剛出生的鴨子竟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起來。一數，一共十二只!在水中游了一陣，它頭也不回地帶著兒女們向野地走去。回來后，小女兒坐在窗前失望地看著那些蛋殼在發呆。看著留下的臭烘烘的六只蛋殼。我們恍然大悟：原來每個蛋都是雙胞胎!

母鴨子帶著12個剛孵出來的小鴨子是12月27日走的。之后的幾天，我們家的人心里都像少了點東西。尤其是我太太，每天早上都要到池塘邊，看一看它們回來沒。12月31日，我們從城里回來，剛進院子就發現走了四天的鴨媽媽帶著四個小鴨子在泳池里戲水。可是為什么只有四只?我太太大叫：“一定是讓狐貍吃了!當初留下幾只就好了。”鴨媽媽看我們來了。一邊沖上池邊。一邊向小鴨子大叫，想把她僅存的四個孩子帶走。可是小鴨子飛不上池邊。母鴨子急了，一遍一遍跳到池里。再一遍一遍沖上來，給小鴨子作著示范，可小鴨子太小了，無論如何也上不來。我們明白了，那八只鴨子不一定是被狐貍吃了，可能就是這樣，被這個沒有經驗的媽媽，帶到那些進去容易，出來難的地方犧牲了。

看來如果不靠外力的幫助。這四只小鴨也會死掉的。于是。我和我太太，一人拿著清潔泳池的網；一個人趕，想把小鴨子撈出來。沒想到真難呀!鴨媽媽不知道我們是幫她，她張著嘴，干叫著沖到水里，保護她的孩子。可我的網一接近她，逃命的本能使她不得不扔下孩子。飛上池邊。她的眼睛都紅了。我第一次看到鴨子眼睛能變紅。由于她的干擾，我們用了半個小時才撈上了第一只。又用了十幾分鐘，把其他三只也撈上來了。可能小鴨子累了。我太太說：“我們留下一只，養大再放走吧。”

我說：“干脆就留兩只吧。”

可我剛把一只小鴨子，放在哇哇大叫不肯離開的母鴨子旁邊，在我還沒來得及從網里拿出第二只時，母鴨子頭也不回地帶著那一只小鴨子連滾帶爬跑了。她那種扔下其他三個孩子不顧，只帶一個孩子，義無反顧，落荒而逃。一搖一晃的背影，讓我久久說不出話來。我想：可能母鴨子知道她的嬰兒成活率就是這么低?或者她天生有優秀商人的思維——知道取舍?結果，我們家有了三個野小鴨。喂它們一些面包渣和切碎的蔬菜。它們竟都吃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有兩只安靜地死了。我一摸，它們的身體都硬了。就是說它們可能死于離開母親的當天。僅剩下一只了，我們把它拿到臥室里進行深度監護。可它不叫也不吃，孤零零地看著我們和這個對它來說只有5天的世界。兩小時之后。它也死了。此時，我們后悔不已：我們自作聰明地幫了倒忙。自然界淘汰它們的速度，一天死兩只；而在我們手中，半天死了三只。

(馬卿摘自《誰能成為領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