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人生,不完美我也愿意

遇見你忘記你

遇見COCO之前，我的每一天都是從鬧鐘響起開始，到十一點上床睡覺。嚴格地按照作息時間進行。不允許有分毫的差錯。

一個晴朗的秋日下午，吃過午餐回公司的路上有個女孩攔住我問路，我看了她一眼，繞開她繼續往前走。她卻不放棄，最終我掏出地圖，跟她一起研究了一會。發現她要去的地方就在我公司的隔壁大廈。

有天下班，有人在背后喊我，“原來你也在這里上班。”我臉上的困惑很明顯，她接著說：“你不記得了嗎，我來報到的那天是你給我指的路。”我哦了一聲。“我叫COCO，很高興認識你。”女孩說著，揮揮手跟我告別。

這些都是COCO后來說的。我們第三次見面是在“祥記”食府。她有些埋怨地說：“天啊，你又不記得了嗎?”我真的不記得了，抱歉地望著她，忽然心里模模糊糊一動，似乎是在哪里見過這張表情生動的臉。那天晚上我花了不短的時間把我記憶中COCO的樣子畫了下來，不想再忘了她。

第二天早晨，背完日程安排，該吃藥了，看著冰箱門上COCO甜甜的笑臉，我猶豫不決。我是一個狂躁抑郁癥患者，靠吃藥控制情緒來維持正常生活，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控制狂躁癥的藥也不例外。它在平息我的怒火的同時也強烈損傷了我的記憶力，我根本記不住人臉。

繼續吃藥忘記COCO還是不吃藥記住她?為了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上班以來我第一次遲到了。

重視你傷害你

接下來的日子跟每對相戀的愛人一樣。我們過得甜密而溫馨。COCO租的房子小而潮濕。在我的堅持下，她搬來我家，我們開始了同居生活。

她的脖子上有一塊玉，五一長假COCO回了趟家，回來后我的脖子上也有了一塊玉一一她的媽媽去世前去廟里幫她求了一對玉佩，說是一塊給她。一塊給她的愛人。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望著COCO幸福的笑臉，我的心變得沉甸甸的，很疼。

我常常自問：單飛，你是不是太殘忍了，你明知道自己說不定哪會兒就發病，你怎么忍心讓COCO獨自去面對這一切?

可是，也許不會發病。也許我能一直擁有這樣的幸福。抱著這樣的心態，患得患失中，夏天到了。

我是個結構工程師。工作性質決定我不用天天去坐班。那天COCO臨上班前與我吻別——咦，你的玉佩呢?驚訝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溫馨。

“不見了嗎，怎么會不見呢?”我摸著脖子，原地轉了兩圈，覺得一腔火氣從胸膛涌起，一把推開站在旁邊礙事的COCO沖進臥室。COCO被我的粗暴嚇呆了，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跟進臥室。我正在枕頭床單里摸索著。“我要遲到了，飛飛，你別急，我下班回來跟你一起找。反正在家里，丟不到哪去。”

那天COCO真的被我嚇壞了，當她下班回家時，家里整個變了樣子，不止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浴室也不能幸免，洗手盆浴缸都被我拆動了。更可怕的是，我的臉上滿是鮮血——失望之下我用頭去撞墻壁。

躺在病床上，我目不轉睛地盯著COCO。輕輕地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就因為你有狂躁癥?”“醫生說，只要按時吃藥，你的情緒是完全可以控制的，你會發病是因為你擅自停藥。狂躁癥并不是那么可怕。”“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一直吃藥的話，我會根本不記得你是誰!”我又煩躁起來，用力拍打著床。不知什么時候我發現自己被COCO抱在懷里，她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頂，一遍一遍，就像小時候媽媽的手。我慢慢安靜下來。

COCO說先別急著做決定，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再試試。望著她短短幾日瘦尖了的下巴，我真的恨那該死的病。

誰能真正拒絕愛人的手?我想上帝會原諒我的自私的。

COCO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吻我。接著說那句永不改變的話——我是COCO。只要不在我身邊，她從不忘記按時打電話提醒我吃藥。

不完美也無畏

幸福的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兩年過去了。COCO二十七歲了。那天她去參加同學會，回來后情緒有些失落。晚上臨睡前她輕聲說：“阿麗的孩子真可愛，大大的眼睛雙眼皮，眼珠黑得像一汪水。”快睡著前，隱約聽到一聲嘆息。

因為健忘，我的圖紙出得很慢。常常忙了一段時間后。再看圖紙已想不起原來的思路，另一種情況是一眼就發現之前的設計相當垃圾，與其修改還不如推翻重來。這樣一來我雖然常出精品，但工作壓力也是數倍于同事。終于有一個策劃我延誤了時間。

晚上我跟COCO大吵了一架，等我清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動手打了她。COCO想靠近我，又帶著恐懼，我大罵一聲，也不知在罵誰，沖出了屋子。COCO醒悟過來。緊跟著追了出來。邊跑邊喊。突然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我的身體高高地飛了起來。

當我聽到COCO罵我：“你是豬腦子啊。你都在想些什么啊，你以為你死了我就解脫了，告訴你，你死了，我跟你一起死!”時，我很感謝上天讓我再次睜開了眼睛。

精神疾病一般主要是根據和患者的溝通與交流來判斷患者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其他的任何檢查只是起個輔助和排除的作用。每一次得精神病一般要服藥1～3年，第二次得病要服藥3～5年，第三次得病要服藥一生。

而我第二次發病在用藥兩年后。未經醫生許可私下停了藥。我想試試停止服用激素藥。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可能是正好處在興奮期的緣故。我完全無視了狂躁抑郁癥的潛在遺傳風險，一意孤行。終致第三次發病。

COCO說不能生孩子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去孤兒院認養孤兒。出院時那個胖胖的老醫生說：“小伙子，為了你以后的人生，為了你這么好的愛人，請你一定要堅持服藥。”

我一度覺得自己很不幸，將近而立之年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得的是有藥物可以控制的狂躁抑郁癥其實已很幸運。COCO說“有你的人生，不完美也甘愿”，而我想說的是：只要心態正確，生病并不是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