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風衣、低垂禮帽、口含煙斗、眼戴墨鏡,甚至還有福爾摩斯的燕尾服和文明棍——這是我們對私家偵探的遐想,而事實上,真正的私家偵探長得平平無奇,穿著普普通通,完全屬于淹沒在人海里找不到的那種。他們長相普通卻身懷絕技,常在法律和道德的邊緣徘徊,卻總是游刃有余。
“干我們這行,就得習慣經常換著音調說話。長得不能有特色,免得被人記住。”楊平是行內小有名氣的私家偵探,平時一口倍兒地道的山東腔。有時又換成四川話、北京話,誰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哪個地方的人。他剛從長沙趕到北京。一天半時間。幫人討回一筆爛賬。
假戲真做斗老賴
自稱律師的老胡在一家小竹器廠老板那兒拿了20萬。說是幫忙洽談一筆投資。結果大半年過去毫無進展。小老板要求退錢,老胡總是遮遮掩掩。小老板發現可能受騙,報案時被告知證據不足,只能算民事債務糾紛,不予立案。他無奈之下找到了楊平。
楊平剛下飛機。就到老胡的公司蹲了20分鐘。根據小老板提供的相貌,楊平鎖定了調查對象。一直尾隨他到了家。律師最怕什么?怕驚動警察,怕失去自由。他們常到看守所里會見當事人,里面的滋味他們是知道的。路上,楊平就已經考慮好對策。
等到10點,蹲守在樓道里的楊平主動出擊了。這個時間有人敲門,已經不大可能是串門,只可能是急事。最重要的是,他發現巡邏的警車每隔40分鐘會來這里轉悠5分鐘,正好停在老胡家四樓的陽臺下。這會又該來了。
明明房間里開著燈,敲門老胡就是不回答。楊平就重重捶打防盜門,還叫他的名字。老胡忍不住了,不耐煩地問干什么的。楊平說出小老板的名字,老胡當然不開門。“我當過3年特種兵才干的警察,你不開門我也能進來。那樣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啊。”楊平換了口氣,讓老胡聽來以為他是警察。
這時,樓外紅光一閃一閃。警車來了。楊平又換了兩個腔調高聲吵鬧了幾句,警車迅速拉響了警報。接下來,他輕聲對著門說:“還開不開門?”老胡哆嗦著就把門打開了。
楊平進屋一下把窗簾打開。外邊警燈還閃著。他立馬把事先準備好的字據拿給老胡簽。老胡知道簽字后就是詐騙的證據。死活不簽。楊平擔心警車馬上開走,機會不多,假裝接到催促的電話,“再等等,我們正談著。”楊平故意說給老胡聽,老胡以為是樓下警察打來的。扛不住了,商量能不能不簽字,但馬上退錢。他順水推舟答應了。
就這樣,當晚就把這筆賬了結了。楊平還語重心長地教育幾旬,老胡心驚膽戰連聲道歉,而小老板在電話另一頭哈哈大笑。
“查二奶”成了基本業務
就算警車不過來。楊平還會想其他辦法。“干我們這行,就怕沒有辦法。”楊平當過特種兵,也干過警察,倒不是騙人。再說,他沒說他現在也是警察。他們這行并不能靠“詐”。只能是在邊緣地帶的合法一側游走。
楊平1985年進了一家縣派出所,他經常接到一些當事人的求助。很多證據應該由當事人提供,但他們沒有專業能力來收集這些證據,而警力有限或警察的職權沒有賦予這項權利,許多當事人很苦惱。
當時聽說國家要對私家偵探開放,楊平和兩個同事商量,一旦放開,他們耍做新中國第一批福爾摩斯。而楊平等來的是1993年的《禁止開設“私家偵探”性質的民間機構的通知》。面對當事人的很多無奈,他愈發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偶爾也嘗試違規操作。心里卻不是滋味。
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了《關于刑事訴訟證據若干規定》的司法解釋。使私家偵探賴以生存的隱性拍照、隱性錄像、隱性錄音等取證手段終于有了法律依據。楊平終于開辦了自己的商務信息咨詢公司。那時,類似的私家偵探公司已遍布全國。
剛開始。他跟同行一樣是從捉奸在床起。進調查公司的顧客,七八成都是女性,之中八成都是懷疑老公有外遇的。這類調查環節多,取證工作復雜艱難,而且收費也不高。但是剛入行,大案子別人不會相信,只能從這些調查做起。就算國外的私家偵探社,很多也是從幫人尋回走失寵物開始。
那段時間,楊平兜里少不了一些工具,比如衛星定位器,一只CD大小的黑盒子,再狡猾的婚姻出軌者都很難覺察到自己車上已被安裝了這種高科技產品。
但干這種調查太沒有意義了。首先要判斷客戶和被調查人究竟是什么關系,有的人本來就是第三者,還要來調查情夫。沒有出軌的,妻子還會把雇人調查的事告訴丈夫。丈夫轉身就來找麻煩。從事這種工作總是在接受人性的挑戰。沒有找到證據,傭金就不會太多;一且找到證據,將面臨的是一個家庭的破裂。
特種兵和警察的背景使楊平很容易在同行中出類拔萃。現在。他的案源穩定下來了,對于二奶調查,干脆不接單。
協助警界破案
其實。私家偵探在中國一個也沒有。私家偵探公司是不允許注冊的,不過從事這種服務的調查公司、信息公司、危機管理公司等公司和個人并不少。2008年中國各種調查類企業組織或機構就已超過10萬家。從業人員達到約80萬人。
私家偵探的業務范圍不僅是追債和查二奶,還包括商務調查、假冒偽劣產品調查、知識產權侵權調查、市場調查、證據調查、轉移資產調查、失蹤人調查、保險業務調查等。有時候,雇主都是找到警察無果后才找到他們。甚至很多業務都是警察轉給他們的。
楊平有一次名利雙收的經歷。云南一位企業家被殺害。警察最初鎖定的嫌疑人是妻子,妻子發現了警察的懷疑。喪夫之痛未去反遭人陷害,當地頗具影響力的妻子一氣之下通過各種渠道給警察施壓。沒有了關鍵人的配合,上級又有命案必破的規定,辦案變得十分被動。公安局最后找到楊平,希望他去掌握證據。
楊平以死者生前朋友的身份。很快取得了妻子的認同。據他判斷,妻子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刑偵的破案方向發生了錯誤。經過和妻子商量。很有可能是因為丈夫在生意上借出了錢,對方不想還而設計的一起謀殺,并陷害到妻子身上。
鎖定了嫌疑人,掌握的證據又構成了證據鏈,楊平才到省城找嫌疑人的線索。掌握了嫌疑人的活動規律后,他才給警察報案。不久,他就拿到了通緝令上標出的懸賞金。轉過來,他又把調查到的證據賣給了受害人家屬。這次調查他掙了近20萬元。
因為國家對“私家偵探”仍采取的是“默認”態度,所以私家偵探們的收費都是自行定價。一般都是基本費用加上最終獲利的15%到20%。這是一個生命風險和法律風險都很高的職業,因為“抄近道”觸碰到法律底線而入獄甚至喪命的并不在少數,雇主因此也會被牽連到其中。
如果要問怎樣判斷一個好的私家偵探,楊平給出了最簡單的辦法。“看他的履歷,只要干過特種兵和刑偵警的,業務素質都差不到哪里去。雇主首先不能要求私家偵探去做不合法的調查。如果雇主不能作出這個判斷。就在合同里告知你的私家偵探,務必采取合法的手段。好偵探知道該怎么做。”
(《商界時尚》20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