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定縣“石立方”漢代墓葬建筑探析

【關鍵詞】河北;定縣漢墓;墓葬結構; 獨特設計

【摘要】河北定縣北莊漢墓平面呈“回”字形布局，內部為筒拱券磚結構，在墓室結構的外側又用青石塊砌筑一周呈立方體的圍壁結構，其設計精巧，施工精良，為漢代墓葬所僅見。其做法在結構加固方面具有一定的意義，在建筑史學上占有重要的學術地位。

國家游泳中心又被稱為“水立方”，是2008年北京夏季奧運會的主游泳場館，也是2008年北京夏季奧運會的標志性建筑物之一。其因設計理念新穎，結構獨特而受到全世界的矚目。北京奧運會協調委員會副主席高斯帕在談到對它的感受時說，這仿佛是來自外太空的建筑物，在地球上我們從來沒有看過。其實，早在1900多年以前的我國漢代就已有過立方體建筑，只不過這種建筑是用于墓葬，且發現較少，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

一、 定縣北莊漢墓的結構

1959年，河北的考古工作者在河北定縣北莊發掘了一座東漢早期的漢代磚石結構墓葬[1]，墓葬有高約20米的封土，長寬各約40米。墓室整體平面呈方形，方向196°，南北總長26.75米，東西寬20米，高7.6米。墓室有一半處于地平面以下，結構分內外兩層:內層全部用磚砌筑，外層四周加砌一圈石墻，內填夯土，頂蓋石塊。整個墓葬共用長寬各1米、厚0.25米的青石4000余塊。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磚石復合結構立方體建筑。

定縣北莊漢墓平面布局由墓道、東耳室、甬道、前室、回廊和主室幾部分組成。墓道呈斜坡狀，長約50米，近墓門處東側設有一耳室。甬道位于墓室南面正中，長8.8米，寬2.7米，高3.8米，甬道口外有封門磚一堵，在甬道內北段又砌以方形石封門。前室平面呈橫長方形，東西長14.5米，南北寬3.52米，頂高6.3米，兩端各與回廊相通。主室平面呈長方形，南北長6.52米，東西寬6米，頂高6.17米，鋪地磚在墓室兩側和后部與墓壁相接處有一道寬0.67米、深0.75米的溝槽。圍繞主室兩側及后部有一周回廊，廊寬1.87米，高3.72米，三面通長34.1米(圖一)。

墓室均用長方磚和扇形磚券砌而成，磚質堅細，火候較高，使用時磚面經過打磨。長方磚長45厘米，寬23厘米，厚11厘米，主要用于砌筑墓壁和鋪底;扇形磚長45厘米，寬30～38.5厘米，厚11厘米，主要用于券砌墓門及墓頂。不少扇形磚的脊背刻劃(印)或朱書有“丈八”、“丈二”、“西去”、“□以下三行百一十四”等文字標記。

墓壁厚1～1.4米，均為兩橫一豎平砌。墓底用豎磚并列立砌四層，厚約1米，各室近墓壁處用石塊豎砌一周以加固壁基。甬道和主室券頂用磚橫券三層，厚1.4米。耳室和回廊券兩層，厚0.9米。在券砌過程中，每層券磚之上均灌注一層白灰漿。

定縣北莊漢墓墓室的外層為一層石結構砌體，石結構平面長、寬各20米，高8.4米，四壁采用長、寬各約1米，厚約0.25米的青石單層砌筑，石壁與磚室之間距離為0.78～1.15米，內部填土夯實，頂部再平鋪石塊三層，厚約0.8米(圖二)。不少石塊發現有銘刻或墨書題記，內容多為當時的地名和工匠姓名。從銘刻的地名來看，包括了當時的中山國、東平國、魯國、常山郡、山陽郡、河東郡、河內郡及梁國等郡國的25個屬縣，足見墓主的社會地位之高及墓葬工程的影響范圍之廣。

二、 我國歷史上的方形磚室墓葬

我國的小磚結構墓葬早在戰國時期就已開始出現[2]，當時主要用磚砌筑墓壁，其上覆蓋木板構筑墓室。西漢早期，部分傳統的小型豎穴土坑木槨墓，在木槨的外表開始流行一種“貼磚”的做法。

咸陽楊家灣四號墓[3]是文帝時期(前179～前157年)的一座大型土坑墓葬。墓道平面呈曲尺形布局，被焚前明顯有屋架存在，為仿宅第的前室;墓門部分似為一三層樓閣，為仿宅第的廳堂;方形槨室部分為仿宅第的居室。清理時在墓坑內外共發現了七個陪葬坑，其中K2為用具坑，長5米，寬2.5米，深1.1米，坑底和四周全用幾何形花紋方磚砌筑，坑口用厚5厘米的木板封蓋，木板之上再鋪一層花紋方磚。K5、K6為車馬坑，四壁及底部除用花紋方磚砌筑外，其內再套一層用枋木做成的大木箱，箱蓋外仍鋪花紋方磚。

湖北荊沙市的瓦墳園西漢墓M3[4]，為一座磚木結合的土坑棺槨墓葬，槨室內用立柱、隔板、門窗等分隔成前室、后室和側室三部分，各設有樓板和供上下的樓梯。在木槨四周及頂部用36×16×5.6厘米的條磚砌出外槨，對內槨板起到了加固保護的作用。

木槨貼磚是我國秦漢時期在墓葬建筑技術不完備的情況下，對木槨墓葬的一種改進和保護措施，是由木槨墓葬向磚室墓葬轉變過程中的一種過渡形式。西漢中期，隨著拱券技術的出現，中國逐步步入了磚石結構墓葬的時代。

三、 北莊漢墓結構簡析

喪葬文化是我國古代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墓葬建筑又是喪葬文化的重要載體。我國古代的墓葬在商代以前“不封不樹”[5]，只在墓室上面建享堂以供祭祀。兩周時期隨著享堂基址的不斷增高，墓上享堂也隨著下移。至遲自戰國后期開始，不但在地面上逐漸出現了高大的封土、(墓側)享堂等建筑，而且周圍也出現了陵寢類建筑及墓垣等。兩漢時期的部分磚石結構墓葬，個別墓室還修建在地面以上(或有一部分在地面以上)，其上再覆土封埋。帝王及諸侯的陵墓封土多呈方形或長方形臺狀，周圍廣植松柏[6]。西漢中期以前，大型墓葬多為木構的題湊型布局，墓室全部為平頂，高度不大;小型墓葬多石槨、空心磚或磚槨墓，體量也都較小。西漢中期以后，隨著拱券技術在墓葬中的應用和成熟，木槨墓逐漸退出歷史舞臺，開始出現了拱券頂和四角攢尖頂等墓室空間形式。早期的拱頂多筒形拱，其受力原理主要通過小磚材料的有效組合，合理地將上部荷載分解，并通過拱腳向下傳遞。同時，不同功能間的墓室組合則主要通過各室結構的相互疊壓關系來實現，因此，由于功能的不同，一般漢代磚石墓葬的前室內部空間較高。弧拱(坦拱)券的出現一般較晚，它是一種有推力的結構，其空間的大小及結構的安全主要受矢高、跨度及約束反力等的制約，因此弧拱券的使用一般到東漢中晚期才開始逐漸普及[7]。

定縣北莊漢墓墓葬規模龐大，結構設計獨特精巧，為兩漢時期及其以后的魏晉南北朝其它磚石墓葬所不見。其墓室建筑材料工整，技術精良，券砌厚重，在同等規模的墓葬中亦屬精品工程。一般漢代墓葬在墓室結構以外都直接覆土封埋，有的還在封土中撒上一層砂石，再行層層夯筑。定縣北莊漢墓在墓葬磚室結構以外，又加砌一層石結構的立方體圍壁“外罩”，內墊填土并夯實，這一做法既不同于西漢的木槨形制[8]，又與早期的小型木槨貼磚不同，顯然突破了一般墓室在普通意義上最基本的堅固、適用原則，在建筑學上賦予了一層特別的結構或形象意義。由于定縣北莊漢墓墓室的一部分處于地面以上，這一意義對墓葬的防盜、防滲等功能會有一定的影響，但整體上來講關系不大。東漢早期以前，我國的磚石墓葬結構技術在全國范圍內還處于一種不成熟的探索階段，拱券結構多筒形拱，且很多墓葬的券磚為帶子母口的長方形磚;定縣北莊漢墓是我國較早采用弧拱券的磚室墓葬，墓室布局緊湊，結構合理。為了消除券腳對墓壁的推力，墓葬的設計者采用了在施工的同時，室外填土夯實，再采取圍壁加固的輔助措施，確保墓室的結構安全。圍壁外墻用石長、寬均1米，頂部用三層石塊平鋪，厚約0.8米，有效地保護了夯土和墓室結構的穩定。

我國漢代葬俗中素有祈愿死者靈魂升天的觀念，墓葬中部分墓室頂部結構的處理始終也以圓形穹頂為追求目標。但定縣北莊漢墓在多墓室的券頂結構以外，填土夯實并加砌一周方形的圍壁結構，體現了漢代墓葬建設者獨特的構思和設計技巧，是漢代先民高超建筑智慧的具體體現。漢代是我國封建社會早期的一個大王朝，“封建社會的宗法制度和等級觀念，嚴格地支配著建筑的布局、體形乃至材料、結構、裝飾”[9]。定縣北莊漢墓以其獨特的墓葬建筑形象設計，在我國的建筑史研究領域占有十分重要的學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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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河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隊:《河北定縣北莊漢墓發掘報告》，《考古學報》1964年2期。

[2]孟西安:《臨潼發現戰國磚室墓葬》，《人民日報》1988年6月4日;林泊:《臨潼驪山北麓發現秦人磚槨墓》，《文博》1991年6期。

[3]楊家灣漢墓發掘小組:《咸陽楊家灣漢墓發掘簡報》，《文物》1977年10期。

[4]荊州博物館:《湖北荊沙市瓦墳園西漢墓發掘簡報》，《考古》1995年11期。

[5]《周易·系辭下》。

[6]班固《白虎通》卷10引春秋《含文嘉》曰:“天子墳高三仞，樹以松;諸侯半之，樹以柏;大夫八尺，樹以欒;士四尺，樹以槐;庶人無墳，樹以楊柳。”也有學者根據此文獻認為漢代以前的平民墓葬可能無墳。

[7]洛陽地區多洞室墓，券磚結構受上部荷載的作用較小，券頂技術形式較同時代其它地區發達。

[8]該墓平面布局可能受到西漢回廊式題湊墓葬的影響，但由磚結構的高大券廊及石結構大面積平整的圍壁構成的墓葬主體，在構筑材料、空間結構布局、立面造型等方面都與西漢木槨墓有較大差別。

[9]劉敦楨遺稿:《中國封建制度對古代建筑的影響》，《古建園林技術》2007年4期。

〔責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