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民法院對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的受理

[摘要]用人單位和勞動者必須依法參加社會保險，繳納社會保險費。由于用人單位不交、少交或遲交社會保險費，給勞動者造成社會保險待遇損失，進而產生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目前，我國在受理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方面，司法解釋存在嚴重不足，使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時，得不到司法救濟。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屬于勞動爭議，人民法院理應予以受理，由司法最終來保障勞動者的社會保險待遇，落實勞動者合法權益。

[關鍵詞]社會保險;損失賠償;勞動爭議;人民法院

[中圖分類號]D922.284[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0)02 — 0079 — 02

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是指保險事故發生后，勞動者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要求用人單位賠償因其不交、少交或遲交社會保險費的行為所帶來的社會保險待遇損失糾紛，司法實踐中一般包括工傷損害賠償糾紛和醫療保險賠償糾紛。

一、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受理情況

根據《濟南全市法院勞動爭議案件法律適用座談會會議紀要》(2005.8.31)，凡用人單位應當依法參加社會統籌保險的，無論勞動者起訴用人單位要求依法交納社會保險費用，還是起訴社會保險經辦機構要求發放保險金，或者享受其他社會保險待遇，均不屬于勞動爭議案件，人民法院不應作為勞動爭議案件受理。對于用人單位沒有參加社會保險統籌的，雖屬于履行勞動合同過程中發生的勞動爭議，但因實際困難，目前暫不受理為宜。該《紀要 》作為政策性文件，實際上被法院視為一種特殊的法律淵源而予以適用。雖然這類案件的審理和執行在當前有一定難度，但案件審理難和執行難不應是將案件排斥在審判范圍之外的理由。

為了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落實勞動者的社會保險待遇，有的地方法院已率先將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納入勞動爭議范圍而予以受理。如:例一，《北京高院民一庭關于企業與職工因社會保險繳納發生爭議的受理問題》的復函中，規定除勞動者與用人單位繳納社會保險的爭議外，其他因社會保險發生的爭議，應按勞動爭議受理。例二，《廣東高院、廣東仲裁委關于適用勞動調解仲裁法、勞動合同法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第2條規定:下列爭議，應作為勞動爭議處理:1.勞動者以用人單位未為其繳納社會保險費導致其損失為由，要求用人單位支付工傷、失業、生育、醫療待遇和賠償金的;2.勞動者以用人單位降低其繳納社會保險費的工資標準導致其損失為由，要求用人單位承擔工傷待遇損失的。例三，《江蘇高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條規定:下列情形屬于勞動爭議:(1)用人單位在繳納社會保險費用時降低職工工資標準，導致職工退休以后不能足額領取保險金，退休職工與原用人單位之間因追索不足部分的養老金、醫療費等引起的爭議;(2)用人單位未納入社會統籌保險的事實勞動關系的職工與用人單位為繳納社會保險費發生的爭議?！?〕根據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關于印發《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若干問題紀要》的通知，勞動關系存續期間，對已參加社會保險統籌的用人單位欠繳社會保險費引發的糾紛，勞動者申請仲裁和起訴的，不按勞動爭議案件處理，勞動者可通過行政途徑或行政訴訟途徑，但對已給勞動者造成社會保險待遇損失，勞動者主張賠償的，可作為勞動爭議案件處理。

二、現行司法解釋存在的不足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解釋》(法釋)[2001]14號第1條第(三)項規定:“勞動者退休后，與尚未參加社會保險統籌的原用人單位因追索養老金、醫療費、工傷保險待遇和其他社會保險費而發生的糾紛，當事人不服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做出的裁決，依法向人民法院起訴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薄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6條規定:“勞動者因為工傷、職業病，請求用人單位依法承擔給予工傷保險待遇的爭議，經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仲裁后，當事人依法起訴的，人民法院應予受理?！蹦壳白鳛閯趧訝幾h案件予以受理的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僅僅局限于勞動者退休后，與尚未參加社會保險統籌的原用人單位之間的糾紛和工傷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其它大量的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則不屬于人民法院的受理范圍。

最高人民法院在《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續一)》(征求意見稿)的第1、2條中，已作出明確規定，將用人單位未為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用發生的糾紛規定為人民法院受理的勞動爭議案件。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續一)》(送審稿)第7條也規定“因社會保險發生的下列爭議，經勞動爭議委員會仲裁后，當事人向人民法院起訴的，人民法院應予受理:(一)勞動者因用人單位未為其建立社會保險關系而造成損失，請求用人單位賠償因此所受損失的爭議?！绷D將用人單位未為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用發生的糾紛規定為人民法院受理的勞動爭議案件。但遺憾的是，直到2006年10月1日起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仍未將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全面納入受理范圍。最高法院規定的范圍過于狹窄，難以適應司法實踐之需要。社會保險損失賠償關系到勞動者的生老病死，面對大量的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地方法院各行其是，有損法律的嚴肅性。

三、完善立法，保障勞動者的合法權益

勞動法中的勞動爭議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的勞動爭議，指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間因勞動關系發生的一切糾紛。廣義的勞動爭議則包括了那些因沒有法律規定，或未簽定勞動合同和集體合同而發生的事實勞動關系引起的爭議，以及在簽訂集體合同中，勞動者為爭取新的利益所發生的爭議。而狹義勞動爭議是指雙方當事人之間為實現勞動權利、履行勞動義務過程中發生的爭議。它通常表現為因執行勞動法律法規、履行勞動合同和集體合同發生的爭議。〔2〕爭議當事人和爭議標的是界定勞動爭議的兩個基本標志。爭議當事人限于已締結勞動關系的雙方當事人即勞動者和用人單位，此處不作贅述。勞動權利義務是勞動爭議的標的，勞動爭議處理的目的就是明確和實現勞動爭議當事人雙方所爭議的勞動權利義務。因而，勞動權利義務既包括實體法上權利義務，又包括程序上的權利義務。作為爭議標的的只限于實體法上的權利義務。實體法上的勞動權利義務從內容上看，既包括就業、勞動報酬、休息休假、勞動安全衛生、職業培訓、社會保險和福利等方面的權利義務，也包括勞動關系運行(含締結、變更、暫停、終止等環節)、組織和參加工會、職工民主管理等方面的權利義務。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基于勞動關系的各個方面的實體權利義務，在實踐中都可能成為爭議的標的。〔3〕用人單位應當為勞動者辦理社會保險而沒有辦理，在退休、失業、患病、工傷等法定情形出現時，勞動者的利益受損，勞動者和用人單位之間就形成了實際的債權債務關系。我國《工傷保險條例》第60條規定:用人單位未依法為勞動者繳納工傷保險的，勞動者發生工傷后，由用人單位按照工傷保險項目向勞動者支付保險待遇?！稄V東省社會工傷保險條例》第五十一條規定:“未參加工傷保險的單位發生工傷事故，本條例規定的各項待遇全部由用人單位負責支付。”《深圳市城鎮職工社會醫療保險辦法》第六十六條第二款規定:“用人單位未按規定繳交的醫療保險費不補交;未繳交期間發生的醫療費用由用人單位參照本辦法的規定支付?！备鶕幾h當事人和爭議標的這兩個界定勞動爭議的基本標志，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的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屬于勞動爭議無疑。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三)(2009年7月征求意見稿) 第4條規定:勞動者以用人單位沒有為其依法繳納基本醫療、工傷、失業和生育保險費而導致其損失為由，要求其直接支付基本醫療、工傷、失業和生育保險待遇及賠償金而發生的爭議屬于調解仲裁法第2條中的社會保險勞動爭議?！豆ｋU條例》第52條規定:“職工與用人單位發生工傷待遇方面的爭議，按照處理勞動爭議的有關規定處理?！甭毠づc用人單位發生工傷保險待遇方面的爭議已被列入勞動爭議的范圍，具有同樣性質的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生育保險方面的損失賠償，就沒有理由被置于勞動爭議范圍之外。

我國《勞動法》和《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規定了勞動爭議的處理原則、機構和程序，簡稱為“一調一裁兩審判”。勞動仲裁是處理勞動爭議的必經程序(勞動者手中有明確的工資欠條的，可以不經過仲裁直接起訴)。《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將用人單位與勞動者之間的社會保險爭議納入勞動仲裁受案范圍。但勞動仲裁裁決不具有終局效力(除少數案件一裁終局外)，缺乏權威性。勞動爭議訴訟是解決勞動爭議的最終程序。司法最終解決是現代社會糾紛解決的基本原則，司法程序以其中立性、權威性優勢有利于使勞動爭議獲得徹底公正的解決。司法程序為仲裁程序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同時形成有效的監督。允許勞動爭議當事人在經過仲裁程序之后進一步尋求訴訟解決，也是對當事人基本程序權利的尊重?！?〕 我國《憲法》賦予了公民在年老、疾病或者喪失勞動能力的情況下，有從國家和社會獲得物質幫助的權利。國家發展為公民享受這些權利所需要的社會保險、社會救濟和醫療衛生事業。在賦予權利的同時，也應當規定保證這些權利實現的措施。當公民的權利遭受侵害，或義務主體不履行義務時，應當具有請求法律保護和救濟的權利。法律救濟使權利取得法律上的力，產生對其他社會主體的強制性，無此要件的權利只是“道德權利”或“習慣權利”，而不是法律權利?！盁o救濟即無權利”，而其中以司法救濟最具有決定意義。我國《勞動法》規定了勞動者的社會保險權益，《工傷保險條例》、《失業保險條例》等進一步將權利予以具體化，對于該法律法規所規定的覆蓋范圍內的個人主體，其相關的某些社會保險權益就成為一種具體權利。社會保險權利就不僅僅是人權、憲法權利，而同時成為普通法權利〔5〕，當然具有可訴性?！?〕勞動爭議案件是由民事法庭依民事訴訟程序審理的?！睹袷略V訟法》第108條的規定了起訴的條件，第110條規定人民法院對符合條件的起訴，必須受理。

從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解釋》(法釋[2001]14號)到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勞動爭議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三)(2009年7月征求意見稿)，最高法院一直在努力將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納入受案范圍。社會保險損失賠償關系到勞動者的生老病死，是勞動者的活命錢，如果人民法院將社會保險損失賠償糾紛拒之門外，只能使勞動者的權益受到侵害而得不到救濟。建議正在起草和審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險法》將用人單位未為勞動者繳納社會保險費用發生的糾紛規定為人民法院受理的勞動爭議案件，由司法最終來保障勞動者社會保險等待遇，實乃救濟勞動者合法權益之根本。其實一切紛爭最終由司法來進行裁決，這是法治國家的重要特點，也是社會高度文明的標志。我們正在建設法制國家，將所有紛爭(當然包括勞動者追索社會保險待遇的糾紛)最終納入司法審查之范疇，是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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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程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