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畫瓷,是最近幾年來傅益瑤創作活動中受人關注的一個內容。
這個緣起可以追溯到她的父親傅抱石。傅抱石祖籍江西,是一個特產瓷器的地方。他少年時代對繪畫的興趣就是從瓷器上的繪畫開始的,并在南昌的瓷器店里學過徒,后來經徐悲鴻先生的幫助留學日本,用的是考察陶瓷工藝的名目。幾十年后,他的女兒傅益瑤愛上了繪瓷,可算是一種藝術上的宿命承繼。
畫瓷就是在瓷器坯件上裝飾作畫,再罩上透明釉入窯經一千兩百攝氏度的高溫燒造后,呈現永不變質的畫面。它與紙本的繪畫不同,泥土的芬芳脫胎成高雅的廳堂陳設,不怕水漬和風霜雨露,歷久彌新,永葆亮麗的容顏,且具有立體感的藝術性。自然,在瓷坯上作畫也不同于紙本運筆,既要兼顧坯體的立體性,不是平面揮毫,又要考慮顏料的澀筆,不是水墨顏色的設色。因此,瓷畫藝術兼有工藝和藝術的特性,是需要一番磨煉而不可得的。
傅益瑤數度前往景德鎮,與元青花發現者黃云鵬先生切磋,致力于青花繪畫。青花是鈷料著色劑,在一千多攝氏度的高溫下,會變成純凈如水的藍色,極其雅致。景德鎮瓷器是白胎,她用其父獨創的“抱石皴”,在不同器形的瓷坯繪出山水和植物,散鋒皴點的“太華紀游”、“滿身蒼翠驚高風”,線條剛勁,塊面豐滿;中鋒運筆的剛勁直立的松、颯爽英姿的竹、清香四溢的荷……在白色的底色中顯露出青花靚麗的容顏,充溢著一股淋漓盡致的快意,具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菱花大盤《三笠山望鄉》如此,六方大瓶《通轉松樹》更是氣壯山河……日本文化泰斗平山郁夫先生曾專程到景德鎮看望在那里畫瓷的傅益瑤,并請她為自己畫只瓷瓶。
而她在龍泉繪瓷,則換了另一種筆法。龍泉是青瓷故鄉,器物色彩不是粉青就是梅子青,用青花鈷料顯然不相宜,于是換用茶色顏料,技法也一改景德鎮用筆,用沒骨法在坯體上描繪人物故事,在敘事場景中突出人物的動感而不細膩勾勒具像細節,具有恢宏的構圖氣象和整體場面的生動性。以《春夜宴桃李園序》為例,長圓形的大瓶上,據案而列的眾多人物,形態不一,生動地統一在完整的畫面中,背面楷書李白的文章,一百余字,端雅工整,全都籠罩在青色之中,與春夜的綠意相貼切,構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瓷器作品。她與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夏侯文先生合作,在夏侯先生事先刻下的生動而鮮活的、立體感非常強的魚蟲和花卉的坯件上,用茶色釉兼工帶寫地繪上了山水、人物,與浮雕刻花和諧地綻放在粉青色典雅的器皿上,折射出非同尋常的藝術光芒,光大了釉下彩和刻花結合的青瓷裝飾藝術。兩人合作的珍珠瓶就是成功一例,玲瓏剔透,畫面優美,反復把玩,令人吟賞不盡……
傅益瑤在泥土和火的藝術結晶中,融進了自己的智慧,把對藝術、對瓷的理解,描繪在瓷器的具像器物中,進行創造性的藝術實踐,心靈深處的溫暖透過手中的筆漫溢出來,創造出帶有個性和藝術化特征的新的物質成果,這無疑是一種新的藝術境界和藝術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