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社會所有制作為公有制的主要形式,就可以走出一條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公有制的新路來。
中國兩次抗擊國際金融危機的成功和經濟大發展、舉辦奧運會、克服傳染病、成功救災和防止恐怖主義說明“舉國體制”有效,新自由主義思潮退潮。有人深刻挖掘中國崛起的原因,認為集權體制是“人民民主”,比西方民主制度更好。2009年,美國80歲的未來學家奈比斯特甚至提出,中國存在“縱向民主”,比西方的“橫向民主”要好。
在中國的確有這樣的思潮:國家抓一大批國有企業以鞏固自已的力量,政治民主可以長期不搞。在這樣的思路下,目前“國進民退”,就可能由臨時的反危機措施演變為長期的狀態。我不贊成這種思潮,在市場經濟和條件下,國有企業太多,必然依靠權力強化壟斷,破壞市場經濟的公平;在腐敗難以控制的情況下,國有企業難免演化成為私人控制的權力資本壟斷集團。
十七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黨的建設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指出:要“劃清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同私有化和單一公有制的界限”。目前的爭論說明,我們需要繼續探求未來社會主義基本政治經濟制度。
關于“所有制”的爭論,理論界的左翼把國有制當成是公有制的最高形式,一貫不提馬克思肯定股份制,并認為“社會所有制”是公有制最高形式的論斷。理論左翼不能把公有制和市場經濟結合起來,他們的目的就是恢復計劃經濟下的單一國有制度,這是一種反對改革開放的空想,在腐敗條件下只能延緩國企改革,使國企蛻變成為部門壟斷的權力資本集團。因此,堅持國企(央企以及各級省市直屬企業)退出競爭性領域的原則不能變。
理論界右翼認為私有制效率最高,主張全盤推行私有化。比較公平一點的主張把國有資產分給全體人民,而有些人則赤裸裸地鼓吹把國有資產無償送給掌握權力的人。這種以權力瓜分的退出方法,必將引起天下大亂,不僅人民會反對,在權力體系內部也將由于利益分配不均而分崩離析。因此在目前形勢下,應該對我國基本經濟制度,宏觀調控機制和國有企業改革,進行全面的總結和研究。
要從法律層面給“國有企業”定義,國有企業應嚴格定義為中央直屬企業,其他為“省屬國有”、“市屬國有”等。此外,還應該再加上:一級政府主體應該絕對控股在50%以上。如果有幾個國有股東都占有相對控股權,那么就很難定義為“國有”,因為幾個股東分別屬于不同政府主體,其利益已經不是公共目的而是市場利潤,和私人股東沒有什么區別。
國有企業應該存在的領域是:一,自然壟斷、市場失靈的地方,目標應該是公共利益,而不應該進入市場與民爭利。政府對這個領域的企業(即使是把股權賣給私人企業)都應嚴格控制,補貼其合理的虧損,有各級人民代表大會和社會輿論監督。二,參加國際競爭的戰略產業,如飛機制造等,在國內可能有壟斷,在國際上就沒有壟斷,這壟斷是合理的。
目前的國企改革的迫切任務是,第一,全面清理國有企業改革的思路,盡快通過《國有資產法》,清查國有資產流失問題,對于利用非法手段侵吞國有資產的,堅決予以處罰,要求其徹底退賠。第二,目前國家投資是為了克服金融危機的一種臨時性措施,只提高了國有總資產,沒有提高凈資產,因為負債也增加了。依靠發行國債和銀行信貸形成的國有資產,必須在經濟恢復以后,以各種形式返還,包括還國債,還貸款,賣股份。中國不應該搞“國有化運動”,也不應該搞私有化運動。第三,全面進行理論創新,真正解決國家資本經濟制度問題。劃清社會主義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同私有化和單一公有制的界限,理論建設的要點是:把意識形態概念與法律概念區分開、并且一致起來。
公有制和私有制的爭論,是意識形態斗爭,政治合法性之爭。必須堅持社會主義公有制,無論計劃經濟時期的單一國有制,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時期的公有制為主體,都是正確的。
公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是可以講的,不應該從憲法中間去掉。神圣意味著不可追究來源,這是政治概念,不是法律和經濟概念。最初的公有制是革命勝利后建立的單一國有制,是沒收三座大山財產而形成的國家財產,說它神圣不可侵犯,是指革命和國家的合法性而言。在政治意義和憲法意義上,公有制高于私有制。在市場經濟的法律意義上講,公私是應當平等交易的。區分所有制的政治意義和法律經濟意義,就可以把“左與右”的斗爭化解,這種理論斗爭在政治上是有意義的,但在法律經濟層面上是沒有意義的,是一個實踐中的假問題。
在法律層面講,要區別中國與西方“公有制”概念的不同。
西方只把全部向社會開放的單位稱為“公有”,如公園,公共設施。其他大部分單位,只向自己內部成員開放的,都稱為“私有”,如一個單位的禮堂,工會的俱樂部等。在中國,這些單位和設施大部分是事業單位的財產,稱為公有財產,也作為國有資產來對待。
公有制不等于國有制。在中國傳統社會主義概念中,把國有制看成是公有制的最高形式,
“維護公有制”實際上只是維護國有財產,而把其他各種公有制形式與私有制等同,采取漠不關心的態度。公有制為主體,在計劃經濟時期是以國有制為主體,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已演變為以股份公司為主體。股份公司,應該屬于公有制的形式之一。
第四,公有制的最高形式是社會所有制。應該在憲法中確立“社會所有制”的法律地位,包括各種基金,股份公司等,都是社會所有制。如果把社會所有制作為公有制的主要形式,那么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就不再是以國有企業為主體。這就可以在理論上超越左右翼,在實踐上走出一條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公有制的新路來。
目前應該進行的一項最大的國有資產改革,就是把大部分上市公司的國有股劃歸社會保障基金,為全體人民包括農民,建立社會保障。這樣可以刺激股市大漲,保障創業板和其他公司的上市成功;也可以產生財富效應,大大提高國內消費。
把大部分國有股直接轉化為社會保障基金,不是把國有財產私有化,而是把國有制向更加高級的公有制改進?;鹗巧鐣兄?,不是私有制。這是一次巨大的社會改革,是向全體人民的一次大補償,保障了改革的公平性。
國有財產的建立,除去沒收三座大山的財產之外,就是計劃經濟時期政府財政投資形成的,全體人民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農村里的工農業剪刀差,城市里的低工資,不僅把全體人民的全部剩余勞動集中到國家財政,也把大部分必要勞動集中到國家財政,因此那個時期由財政投資形成的國家財產,大部分不能算做是國有財產。這不僅是政治概念,而是貨真價實的經濟概念,至少由全體人民必要勞動形成的那一部分國有資產,應直接返還給人民群眾。這不是私有化,也不能用前蘇聯東歐的把國有資產分成股票每人平分的辦法,而應該通過社會保障基金,為全體人民提供社會福利保障,這就是完全社會主義性質的社會所有制,是公有制的最高形式。
在目前形勢下,把國有財產向社會所有制轉移,還具有反腐敗的重大意義。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把社會財富通過以“強化國有制”的名義、以政府權力集中起來,很可能出現政治壟斷勢力控制極大社會財富,然后以各種形式侵吞國家財產的事情。防止國有財產流失,主要的方法應該是縮小國有制范圍,而不應當是加強監管,只要涉及競爭性市場,政府監管就很難有效。國有制搞大了必定難管理;而權力干預市場,破壞公平競爭,降低經濟效率。以國有制的外殼包藏權力與資本結合,既得利益壟斷集團和各種分利聯盟不僅瓜分國有資產,也通過國有資產的流失瓜分全體人民的個人財產。極左和極右都會導致權力資本瓜分國家和人民財產的惡果。
第五,重新界定和規范國家所有制。只有中央財政投資,控制全部或者相對多數股份的企業,才能夠稱為國有企業。其范圍應該局限于戰略產業,關系國家安全,參與重大國際競爭的企業,和自然壟斷行業。他們是直屬于中央政府的,大多數不以贏利為目的,其價格和生產經營應該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監督,政府有關部門管理。
由地方政府投資,控制全部或者相對多數股份的企業,應該稱為“市屬,省屬,縣屬”公營企業,不能稱為“國有企業”。這類投資應局限于地方性自然壟斷行業,公共設施等方面,其目的主要不是贏利,而是調節和保障市場經濟運行,以公共服務為目的。其價格和經營都應該由當地政府和人民代表大會監督,政府有關部門管理。
應該屏棄各種把國有企業混同于其他性質企業,一起到市場中間去賺錢的“國有企業改革理論”。國有企業應該退出競爭性市場,大大縮小其范圍。少數國有企業不應以贏利為目的,其目的應該是保障市場競爭,維護國家安全,參與國際競爭,加強社會服務,其虧損應該由國家財政補貼。
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所屬企業與其他所有制企業的聯系,既不是主導關系,也不是控制關系,而是保障和服務關系。
國家戰略產業應該是以國家控股為主的,這是指只有國家力量才能舉辦的產業,涉及國防、安全、基礎科學、戰略儲備和國際競爭的骨干產業和基礎產業,包括核、航空、航天、武器等。除股權控制外,國家應該盡量使用非股權控制的辦法,如安全立法、技術控制、加工訂貨、國家采購和補貼等,不一定只考慮股權控制的辦法。
國家干預經濟主要在宏觀調控,對于企業的干預,應該主要采取非股權控制,少采取股權控制。這就需要實行經濟民主化,包括國家和社會對于國有企業的監督、國家采購、技術支持與控制、安全保障等。
理論上必須“超越左右翼”,尋求更加高級的社會主義公有制,如社會所有制。覆蓋全民的社會保障基金,就是這種社會所有制。比如把上市公司國有股分期劃撥給社會保障基金。這樣很快就可以解決全民社會保障問題,刺激股市和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