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根廷影片《謎一樣的雙眼》獲最佳外語片
除了最佳影片和影帝影后等奧斯卡的例行大獎外,最近十幾年來,最佳外語片的爭奪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雖然在美國本土,這仍然是一個比較雞肋的獎項——頒獎晚會每年為最佳外語片獎安排的時段夾在一大堆技術獎項之間,基本屬于供觀眾換臺的時間。不過對于包括中國在內的國際電影界與觀眾而言,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可說是關注度最高的獎項之一。畢竟相比最佳影片,最佳外語片的小金人還沒有那么遙不可及。
另一方面,就參賽者的質量來說,該單元每年都會云集全球各地的重量級制作和各大電影節的獲獎影片,加之“每個國家或地區只能選送一部影片”的規則限制,最佳外語片堪稱是奧斯卡上含金量最高、競爭最激烈的獎項。在很多新人一步登天的同時,大師落馬也屢見不鮮,例如老牌名導阿爾莫多瓦的新作《破碎的擁抱》今年甚至沒有獲得入選資格。
就業內的影響而言,隨著近幾年電影的制作、發行更趨國際化,最佳外語片的號召力也與日俱增。尤其是在國際市場上,該獎項在很大程度上等于海外市場的通行證。去年的《入殮師》就是在獲獎之后才得以在眾多歐美市場發行的——所以說,雖然這個獎評的是外語片,但顯示的還是好萊塢的國際影響力。其實國際上的很多電影獎都設有類似環節,比如日本的《電影旬報》除了知名的“日本年度十佳電影”外,每年還要評一個海外十大佳片,但由于日本電影在海外影響有限,因此該榜單的關注度并不太高。
此外,在文化取向上,作為以商業為主的奧斯卡對自身的重要制衡,最佳外語片獎近年來也與戛納、威尼斯等藝術電影節遙相呼應。最直接的表現是在選片上:今年奧斯卡提名的5部外語片中有3部是2009年戛納和柏林電影節的大獎得主。和好萊塢的美女們一樣,奧斯卡其實也很迷信品牌。伯格曼、費里尼等殿堂級人物都獲得過好幾次最佳外語片獎,同級別的導演至少也被提名過。實際上,一位導演在國際上獲得了公認的大師地位之后,其得到最佳外語片的幾率是相當大的——只要別太極端,畢竟奧斯卡評委口味的寬容度還是相對有限。
從這個角度來看,今年的最佳外語片之前被普遍認為非《白絲帶》(The White Ribbon)莫屬。這部代表德國參賽的黑白影片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德國法西斯主義的萌芽為題,格調深沉優雅。作為當今“戛納系”的代表人物,該片導演邁克爾#12539;哈內克以2005年的《隱藏攝像機》奠定其當代大師的地位。影片之前已斬獲包括戛納金棕櫚、歐洲電影獎最佳影片以及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在內的眾多殊榮。加之其在本屆奧斯卡上還“染指”了最佳攝影提名所以《白絲帶》事前被視為大熱門。
之前外界認為惟一對《白絲帶》構成明顯威脅的是來自法國的《預言者》(A Prophet)。同前者一樣,這部黑幫電影也是去年歐洲各大電影獎的寵兒。此外,《阿亞米》(Ajami)雖然在主創品牌和既有榮譽上不及上述兩片,但作為一部阿拉伯語電影,能夠擠掉威尼斯金獅獎得主《黎巴嫩》而代表以色列參賽,本身就說明了影片的品質。另一部提名電影《傷心的奶水》(The Milk of Sorrow)也有自身的獨特優勢:一方面有去年柏林金熊獎得主的頭銜,另一方面,秘魯電影與女性主義的文化身份也是潛在加分點。
不過,遵循既定的方針結果注定只能是中規中矩,而要想彰顯自身的獨特眼光,奧斯卡就得另辟蹊徑,發掘一些別人沒選過的“千里馬”。在最佳外語片的評選中,國際政治熱點和所謂的文化扶貧心理往往是制造冷門的主要因素。例如在2001年的奧斯卡上,眾望所歸的法國電影《天使愛美麗》就最終敗給了講述前南問題的《無人之地》。類似的黑馬在今年再度出現:相比其他提名作品,阿根廷電影《謎一樣的雙眼》(The Secret in Their Eyes)無疑是聲勢最弱的一部。該片講述了一個退休檢察官通過一樁25年前發生的命案,重新體驗業已逝去的愛恨、生死和友誼的故事,也透出了阿根廷當時的官僚斗爭和軍政府對司法的干涉。恰恰就是這樣一部看似最沒有特點的影片,最終摘得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桂冠。這也是繼1986年路易#12539;普恩佐的《官方說法》(The Official Story)后,阿根廷電影再度獲此殊榮。
《謎一樣的雙眼》的獲獎是本屆奧斯卡的最大冷門。事實上,即使是從“爆冷”的角度出發,很多業內人士選擇的也是《傷心的奶水》而非本片。到底幕后發生了什么?其實最佳外語片一直是奧斯卡飽受爭議的環節,學院近年來也在努力修改規則,力圖使評選更公正客觀。從上屆開始,最佳外語片就啟動了新的評選流程:初選,先由學院在洛杉磯地區的幾百名成員從符合要求的報名影片中選出6部,再加上奧斯卡專門設立的外語片執行委員會從余下影片中投票選出的3部(這在一定程度上能夠使那些過于尖銳、私人或是先鋒的作品得到入圍的機會),從而得到一個9部的大名單;復選,由學院從紐約和洛杉磯地區挑選部分學院成員組成一個新的評委會,他們將以每天3部影片的速度三天集中觀摩這9部影片,并選出最終的5部提名影片;再由全體評委從中選出最后的獲獎者。
理論上說,外語片近年來實施的這套新規則應該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小爆冷的可能。新規則其實是把提名的確定權交給了一個范圍更小、相對更固定的團體,這就避免了往年出現過的由于大多數評委無暇觀看所有報名電影,導致最終的提名、獲獎者僅憑少票當選的情況,但另一方面這又給北美大公司的運作留下了更多空間——畢竟前期需要公關的對象少了。此外,外語片的新規則在客觀上似乎也加強了學院對于提名影片質量的把控能力。然而,理論上的設計能否在現實中發揮作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實際上,新規則這兩年飽受批評的一點恰恰就是因為提名中出現了漏網的“大魚“,例如2008年在全球范圍贏得盛贊的意大利影片《格莫拉》(Gomorra)最終就未獲最佳外語片的提名。而今年《謎一樣的雙眼》的意外勝出,同樣意味著最佳外語片的新規則中仍有些東西需要進一步研究。
當然,相對評選規則的變化,評委們的口味也是重要變數。其實奧斯卡的口味每年都不太重合:評委們有時并不特別排斥商業片,近年來在國際上影響較大的合拍片多有提名、獲獎紀錄,例如《臥虎藏龍》;但有時他們又偏愛風格四平八穩的電影,比如《入殮師》。所以除非是一邊倒的眾望所歸,否則獲獎還真有點可遇不可求。
相比之下,今年的提名電影中,戰爭、暴力等冷硬題材的電影偏多,這可能會使評委們本能地更傾向于刺激度最輕的作品。這似乎能解釋《謎一樣的雙眼》的意外勝出,但卻不能解釋為什么同樣走溫情路線,且導演名氣大得多的《巴阿里亞》(Barria)卻連最初的大名單都未進入。
規則與口味變數既給每年的獎項制造了懸念,同時也給事后諸葛亮們留下無數談資。不過總的來說,雖然曾選過不少中庸甚至平庸的電影,但最佳外語片中基本還是沒有特別跌份的作品,這說明其評選體系還是比較成熟的。至于華語片近年來在外語片單元習慣性的落選,更多還是需要從影片自身好好找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