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博覽會是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的一種藝術品展示和交易活動,創立于1993年的廣州藝博會,是內地創辦最早、歷史最久的藝博會,十幾年來,各種藝博會在北京、上海等地遍地開花。隨著中國當代藝術的興起,以當代藝術為主的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藝術北京以及上海當代等藝博會也陸續創辦。但內地的藝博會往往因缺乏獨立的判斷和學術話題的設置而引發同質化競爭,甚至淪為飽受詬病的“擺地攤”和“大雜燴”。4月22日和29日,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和藝術北京爭相開幕,一場“暗戰”拉開序幕。而5月4日開幕,由呂澎擔任策展人的“改造歷史”中國新藝術展,則在本質上是另外一種“藝博會”,隨展饋贈的“歷史利益”,成為這場藝博會看似最吸引入的地方。
中國的藝博會正遭遇著什么樣的問題?又到底在進行著怎樣的一種“暗戰”?用“歷史”來進行包裝的另一種“藝博會”又是否將給中國藝博會的游戲規則帶來意想不到的轉變?
這原本是王一涵和董夢陽兩個人之間的廝殺。
自2006年這兩位工作伙伴分道揚鑣后,他們各自操辦的中藝博國際畫廊博覽會和藝術北京當代藝術博覽會在一起已經整整較勁了5年。兩個同在北京的藝術博覽會,除了舉辦場地有所不同以外(中藝博在國貿,藝術北京在農展館),他們的定位幾乎一致,即使在時間上,也都是在4月份”巧遇”。用貼身肉搏和匕刃相見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絲毫不為過分。
不過,今年的角斗格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突然殺出的呂澎,使原先的二元競爭關系變得復雜起來。這個完全不是他們游戲中的四川人呂澎,可謂長袖善舞,籌到了1800萬,租借具有權力象征的國家會議中心來舉辦一場規模宏大的當代藝術十年展,成為這段時間里最受聚焦的“藝博會”。
相比4月22日開幕的中藝博、4月之9日開幕的藝術北京,呂澎的“改造歷史”中國新藝術展選擇了在5月4日開幕,更像是應驗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俗語。后來者無論在資金、人脈資源上,王一涵和董夢陽都無法與之相比,三人的角逐,不僅宣告了新一輪白熱化競爭的到來,也傳達出了一個微妙的信息——中國藝博會的游戲規則是不是將發生意想不到的轉變?
學術與理念缺失引發藝博會同質競爭
在藝博會的游戲中,如何給一場博覽會進行適當的學術包裝和提升,一度是王一涵和董夢陽的軟肋和致命傷,分別有7年和5年舉辦歷史的兩大藝博會,其實從來沒有擺脫這樣的困擾。
自從1967年德國科隆創辦世界第一個藝術博覽會開始,藝博會就是一個生意場,但藝術品所特有的屬性決定了它和車展、書展有本質的區別,藝術品的收藏風向是什么,在一定程度上和藝博會的市場嗅覺以及學術判斷有關,這樣的判斷的準確與否和影響力如何,也直接影響到一個藝博會在一級市場上的口碑。
相比而言,王、董二人其實一直處在”招商”的層面上,能不能賣掉更多的層位,成為初創階段的藝博會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怎樣才能更為長久地存活下來,是他們的競爭法則。誰先支撐不下去了,也許意味著另一個人就能吞食更大的市場份額,從而成為北京藝術市場上真正的龍頭老大。
中藝博的長期合作伙伴現在畫廊、香格納畫廊等今年選擇了藝術北京,中藝博的參展畫廊可謂是極大幅度地縮水,為了硬撐門面,藝術媒體的層位甚至占據了非常大的區域,而與之對應的是藝術北京在贊助情況以及參展畫廊數量、質量上已經超過了中藝博。這一對競爭對手完全是處在此消彼長的關系中。
這樣的激烈競爭和它們的同質性有關,更為重要的是兩家藝術博覽會在操作方向上的不清晰,缺乏獨立的判斷和學術話題的設置,使得他們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出一種“臨時性”,他們通過不同的方式聚攏游資,在規則尚未建立的階段,利益沖突發生后,迅速導致人事動蕩。正是因為如此,使得藝博會和畫廊的合作面臨眾多變數(2006年之前的中藝博以及2008年的“上海當代”,都是如此),畫廊在選擇合作伙伴時,面臨急劇變動的情況,合作關系很難長期保持。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再進一步提出,在動蕩的關系中樹立自己的標準和判斷,甚至用更為高明的方式進行包裝、建立聲譽和品牌,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最起碼在短期內他們不可能實現這樣的理想目標。
另一種“藝博會”:用學術模糊交易
在這樣的背景下,呂澎像是一個在適當的時機出現的“卡位者”。任教于中國美術學院的呂澎,熟喑學術,是藝術走向市場的積極推動人,他懂得在一個疲軟的市場下點準藝術家和收藏家的穴位。在“改造歷史”展中,呂澎用新世紀十年當代藝術回顧展的形式,來包裝一個在本質上是藝博會的藝術活動,隨展饋贈的“歷史利益”,成為這場藝博會看似最吸引人的地方。
值得注意的是,進入歷史的沖動對中國當代藝術而言,實在是一個敏感的情緒部位,這種“沖動”幾乎出現在每一個看似已經功成名就的藝術家身上。沒有哪一個領域比當代藝術界更熱衷于回憶歷史,因為進入歷史的附加值相當豐厚,甚至收益程度超過了其他的領域。呂澎用最具吸引力和召喚力的策展思路來征集作品,顯然是比中藝博和藝術北京更勝一籌、更加符合中國國情的方式。
“呂澎版本”的進入,似乎讓人見到了藝博會的新形式,那就是盡量地模糊交易性質,用嚴肅的學術表述來闡釋展覽,與此同時,也附加一些歷史的利益在其中,讓市場能夠感受到更明朗的未來。
可以說,無論是從這次展覽的爭議性還是最終的交易成績看,都能說明呂澎版“藝博會”的巨大威力,“改造歷史”展上的藝術家,也極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節點的參與者——呂澎帶來的這種暗示性的承諾,實在是充滿了巨大的誘惑力,無論是對于藝術家,還是收藏家,這都是一個值得期待的雙贏結局。
呂澎的所為,很容易讓人想到1992年的廣州雙年展,同樣是一個藝術交易活動,在后來的藝術史書寫中被塑造成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化的重要節點,其中的某些人物不斷被提及,呂澎的合伙人沒有理由不相信,當時的呂澎能做到這一點,今天也一定能做到讓各方都有一個滿意的結局。
只是讓人擔心的是,呂澎介入與到一個與自己的利益休戚相關的商業活動中,并由此來書寫藝術史,很難排除他會出于或明或隱的利益考慮,做出一些偏向。呂澎這種假借歷史的名義來操辦的藝博會,如果得到復制的話,這或許會促成藝博會的勝利,但也將是道德、標準喪失、岌岌可危的當代藝術批評與學術系統的又一次重創。
中國當代藝術的問題是重復造成的符號泛濫,價值觀的混亂,如果歷史和商業再進行一次勾兌,混亂的局面將進一步擴大,這樣的后果也同樣會影響到藝術博覽會的“下一輪”交易。作為一個藝術博覽會,讓學術在商業活動中相對獨立,才是真正的普世價值,如果喪失了這一點,或許又將面臨更為嚴重的信任危機。
當然,“呂澎版本”的出現,也給予了當前的藝博會一些啟示,比如如何超越產品博覽會的范疇,借用學術委員會的力量來提升藝博會的檔次,而不是放低標準,自毀招牌。至于學術在其中的獨立和尊嚴,是始終都不應該踐踏的,如果忽略了這一點,任何藝博會就很難保證有長久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