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僅患過艾滋病,也被腦炎襲擊過,但奈夫肯斯都奇跡般地戰勝了病魔,而藝術與收藏是治療奈夫肯斯頑疾的良藥之一。
1987年,奈夫肯斯發現自己患上艾滋病,之后,他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成了一名作家和藝術收藏家。2001年,奈夫肯斯再次被HIV病毒感染而導致腦炎,幾乎失去了包括寫作、閱讀、說話以及行走在內的一切能力,當他再次奇跡般地重生之后,他成立了藝術艾滋基金會,在全球范圍內用藝術來積極參與抗擊艾滋病的事業。5月8日,位于非洲最西部的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由“藝術艾滋基金會”舉辦的“大家一起加油” (Tous ensemble)展覽開幕,希望全球的人們能一起攜手,借助藝術的力量,消除對艾滋病人的偏見,并讓艾滋病人重新擁有抗擊命運的勇氣。
富家公子與藝術邂逅
奈夫肯斯接觸藝術其實很早。出生于荷蘭鹿特丹的他,家庭殷實,父親是一位建筑師也是一位建筑承包商,對古典藝術、前哥倫比亞藝術以及其他古董有著特殊的喜好。奈夫肯斯從小就在藝術的氛圍中成長,至今奈夫肯斯還記得兒時自己常常跑到父母的房間,對著同一幅畫看很久,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每天都觀看的那幅畫突然之間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心靈觸動。但富有藝術感的家庭并不是引導奈夫肯斯進入藝術世界的主要原因。
奈夫肯斯真正開始決定進入藝術世界其實只是十幾年前的事情。1999年,奈夫肯斯在歐訓的一個展覽中邂逅了瑞士女藝術家皮皮勞蒂,里斯特(Pipilotti Rist)的錄像作品。皮皮勞蒂,里斯特的錄像作品以色彩鮮艷和刺耳的聲音著稱,其錄像作品包含了對她而言幾乎所有重要的東西:繪畫、技術、語言、音樂、大量流動的圖片、詩歌、喧鬧、死亡預感、性、友愛等等。皮皮勞蒂,里斯特曾說:“通過情緒和感官刺激所傳遞的信息會改變人們的偏見和原有的行為方式,它的力量將遠遠超過無數的圖書和文章。”奈夫肯斯無疑感受到了皮皮勞蒂,里斯特作品中所體現出來的情緒,并從中獲得了從未有過的“力量”。奈夫肯斯在這件作品前站了好幾個小時,完全沉浸在作品的顏色、聲音以及各種形狀中。走出展廳,奈夫肯斯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讓更多的人欣賞到這件作品。于是建立一個藝術收藏的想法慢慢在奈夫肯斯的腦海里成型。
出生富裕家庭的奈夫肯斯從來沒有過金錢的困擾,他不僅擁有自己的工作,平時也常常進行一些股票投資,而且還從家族那里繼承了一大筆財產。正因為有豐厚的物質支持,奈夫肯斯才能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地去開始自己的藝術收藏生涯。
在決定要收藏藝術的時候,奈夫肯斯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他對藝術收藏一無所知,也不清楚當時當代藝術領域的發展現狀。于是,奈夫肯斯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把自己沉浸在世界各地的各種展覽、展會、雜志以及商業文獻中,試圖了解當時的當代藝術領域正在發生什么。他廣泛閱讀各種藝術媒體,參觀各種畫廊和博物館。有一次,奈夫肯斯的一個好朋友介紹他認識了荷蘭烏特勒支中央博物館的館長雅瑞爾(Sjarel Ex)。在與雅瑞爾相識后的6個月時間里,兩人進行了多次討論,但半年時間過去,奈夫肯斯依然沒有購買任何一件藝術作品。
2000年6月,奈夫肯斯和雅瑞爾在歐洲的巴塞爾博覽會邂逅。雅瑞爾建議他倆各自單獨去參觀展會,分別記錄下自己喜愛的藝術作品,然后再回來進行比較。結果,兩個人參觀展會后記錄的名單中有一長串名單是重合的,這些同時獲得兩人青睞的藝術家包括有皮皮勞蒂·里斯特、托尼·奧斯勒(Tony Oursler)、比爾·維奧拉(Bill Viola)以及貝爾納,弗里茨(Bernard Frize)等。其中皮皮勞蒂,里斯特、托尼·奧斯勒、比爾·維奧拉都是著名的錄像裝置藝術家,皮皮勞蒂·里斯特是第 次讓奈夫肯斯對錄像藝術著迷的藝術家;美國藝術家奧斯勒則善于以幽默和帶有超現實風格的方法來應用錄像這種新媒材;同樣來自美國的藝術家維奧拉的作品則注重色彩與布局結構,并經常采用幾個作品為一組的投影方式,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放大了的繪畫作品;而法國藝術家貝爾納·弗里茨主要以繪畫為主,其作品以顏色的運用而聞名于世。
當場,奈夫肯斯就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決定把原計劃準備在5年時間內專門用于購買藝術品的錢全部用在此次巴塞爾博覽會上。也是在同一天,HF收藏基金會的構想誕生了,這個基金會是以奈夫肯斯以及他的終身伙伴菲利普(Felipe)的名字縮寫命名的。
攝影、錄像作品成奈夫肯斯“心水”
為分享感動無私借展博物館
HF收藏基金會里的大部分藝術作品都不是掛在奈夫肯斯的家中,而是陳列在不同的博物館里。為了讓自己喜愛的藝術作品被更多人欣賞,奈夫肯斯與荷蘭烏特勒支中央博物館建立起長期借展合作協議。隨后,又有更多的美術館和博物館與奈夫肯斯簽訂了同樣的協定,其中包括冰島的雷克雅維克博物館、荷蘭蒂爾堡美術館(De Pont in Tilburg)、阿姆斯特丹的Huis Marseille美術館、德國埃森的佛克旺博物館(The Folkwang Museum in Essen)等。對奈夫肯斯而言,無償而且如此大方地把自己收藏的藝術品借展給歐洲各國的博物館,這并不是一種慈善行為,他只是被與人分享的精神所驅動,希望所有曾經感動過他的作品都可以感動其他人。甚至,奈夫肯斯還表示:“我希望變成博物館墻壁上的一只蒼蠅,在墻上靜觀博物館的人群,聆聽他們的談話,感受我收藏的藝術是如何影響他人。”
奈夫肯斯只收藏“好的藝術家”的作品,至于什么樣的藝術家才是“好藝術家”,奈夫肯斯說這完全憑自己的直覺,而且他的直覺永遠不會說謊。在他現在所收藏的400多件藝術作品中,很少看到那些“明星”藝術家的名字,也沒有在拍賣場上拍出天價的藝術家作品。奈夫肯斯所收藏的藝術以攝影作品和錄像作品為主,對奈夫肯斯而言:“每一幅攝影作品都像一幅畫,繪畫也可以看作一幅攝影作品。第一眼看到作品時,你分不清它到底是繪畫還是攝影,這種感覺我非常喜歡。”
奈夫肯斯所收藏作品的藝術家分布很廣,風格也很多樣,主要來自歐洲和美國,也有部分泰國和非洲藝術家,其中包括注重記錄觀察過程的德國女攝影藝術家Uta Barth、以自己的肖像以及人體和景觀為題材的芬蘭攝影師Elina Brotherus、以宗教和死亡為主題的攝影師黛絲麗·多倫(Desiree Dolron)、記錄日常生活片段的女攝影師川內倫子(Rink。Kawauchi)、意大利神秘主義攝影師LuisaLambri、裝置藝術家托尼·奧斯勒、以繽紛斑斕的色彩以及刺耳的聲音為特色的錄像藝術家皮皮勞蒂,里斯特,以及畫家Gudrun Einarsdottir、貝爾納,弗里茨等。奈夫肯斯認為這些藝術家都有 些共同點:他們的作品都能把自身的經驗向每一個人進行傳達,而且人們能充分理解這些個人經驗并產生共鳴。
從廣播記者到作家和藝術收藏家:
艾滋病改變奈夫肯斯生活軌跡
不管是第一次深深被藝術感動,還是之后成立藝術基金會,并且無償地把藝術品借展給博物館,所有的行動背后,都有一段奇特的生活經歷在驅動著奈夫肯斯——他不僅患過艾滋病,也被腦炎襲擊過,但奈夫肯斯都奇跡般地戰勝了病魔,而藝術是治療奈夫肯斯頑疾的良藥之一。
早在上世紀70年代,奈夫肯斯在大學選擇的專業是新聞傳播學,他先在法國學習,隨后又去了美國。畢業后,他在墨西哥從事廣播記者的工作,并認識了他一生的伴侶菲利普。1987年,奈夫肯斯33歲,在墨西哥的廣播公司工作了11年,和菲利普的感情生活穩定,他們對未來的生活有很多美好的憧憬。但在 次常規的血液檢查中,奈夫肯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HIV呈陽性。在上世紀80年代,被檢查出HIV呈陽性的艾滋病患者一般只能活8個月,最多也只是1年半。奈夫肯斯幾乎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當你以為美好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突然被告知生活要停止轉動。”奈丈肯斯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自己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最后他決定跟病魔抗爭,珍惜生命中每一分鐘,并嘗試 種完全不同的生活。奈夫肯斯曾說:“人們年輕的時候往往只做一些特定的事情,總認為其他事情可以‘以后’再做。但人們意識到‘以后’已經不復存在的時候,只能抓緊每一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奈夫肯斯告別了墨西哥的廣播記者生活,開始全身心投入到與艾滋病抗爭的日子中:他每天都要服用含有6種不同藥物的兩份劑量的雞尾酒,因為藥物的副作用,每一天奈夫肯斯都覺得渾身無力,猶如患了長期不愈的重感冒。然而,奈夫肯斯也是幸運的,每當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對某類藥物產生抵抗的時候,總有新的藥物出現。于是,奈夫肯斯靠著自己的求生意志以及藥物的幫助,打破了上世紀80年代艾滋病患者最多只能活1年半的魔咒。
然而,奈夫肯斯的哥哥卻遠遠不如他幸運。奈夫肯斯的哥哥也是一位艾滋病患者,但是在1991年,奈夫肯斯的哥哥終究沒能打敗病魔而告別人世。哥哥的去世讓積極與病魔抗爭的奈丈肯斯又陷入一個巨大的人生黑洞,最終他決定拿起筆來寫作。對他而言,寫作并不是一種療傷的方式,實際上,選擇遺忘比選擇寫作要容易得多。1995年,奈夫肯斯的半自傳體小說《血緣兄弟》出版,小說的原型就是奈夫肯斯兄弟倆與艾滋病魔斗爭的故事。奈夫肯斯的作家生涯就是從哥哥去世的那天開始的,因為“在那天之前,都沒有如此強大的一股動力推動著我去寫作”。如果沒有患上艾滋病,奈丈肯斯不會成為一名作家,也不會成為一位藝術收藏家,他的生活軌跡在患病之后徹底改變了。
在1999年被藝術的魅力所深深吸引之后,奈夫肯斯開始深刻感受到藝術的力量,特別是藝術對于艾滋病人的力量。奈夫肯斯相信藝術可以使人們忘記孤獨,至少可以減輕孤獨感:“如果一件藝術作品觸動了你,而且你發現這件作品同樣觸動了別人,于是你的孤獨感就會消融。”藝術也可以在感情上安撫患病的人群,并可通過介入社會來讓普通人感同身受,或者讓人們心情澎湃。奈夫肯斯就曾經被作品感動得熱淚盈眶,比如伊朗女藝術家斯瑞,娜莎特(Shirin Neshat)的 個有關被流放的伊朗婦女的錄像作品就曾讓他留下熱淚;而丹麥藝術家艾里亞森(Olafur Eliasson)利用光線和水創作出來的一些作品則常常讓奈丈肯斯產生興奮的感覺。
腦炎讓奈夫肯斯重新學習認字和走路
重生之后成立“藝術艾滋基金會”
2000年,以奈夫肯斯及其生活伴侶菲利普的名字命名的H+F基金會成立,奈夫肯斯通過基金會與歐洲各國的美術館和博物館簽訂了借展協議。通過這樣的借展活動,曾經觸動過奈夫肯斯內心的藝術作品可以給更多人的帶去感動。正當奈夫肯斯全心全意地發展自己的寫作以及藝術收藏事業的時候,2001年,他再次被病魔襲倒——HIV病毒感染了他的大腦,與艾滋病已經抗爭14年之久的他被這場因HIV病毒感染而導致的腦炎幾乎帶到死亡的邊緣:奈夫肯斯幾乎失去了一切的能力,包括寫作、閱讀、說話以及行走。47歲的他變成了一個2歲的小孩,幾乎要從零開始學習所有他曾經具備的技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奈夫肯斯只能抓住一些細節,他所能看見的都是一些零散的碎片,但他不知該如何把這些碎片連接起來。對他而言,閱讀書籍或者看電影并非不可能,但是奈夫肯斯所閱讀到的書以及他所看到的電影與其他人眼中所看到的書和電影完全不同。而另 方面,藝術則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方式激勵著他。他還記得兒時自己常常跑到父母的房間,對著同一幅畫看很久,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每天都觀看的畫突然給他非常大的震動。而在腦炎的恢復過程中,奈夫肯斯又感受到了兒時曾經感受過的那種震動的感覺。
經過整整兩年時間,奈夫肯斯又奇跡般地重生——他再次學會了走路、說話、閱讀以及寫作。2008年,奈夫肯斯用失而復得的寫作能力寫下《鳥兒飛起來:我的康復生活》一書,這本書記錄了奈夫肯斯2001-2002年從腦炎帶來的災難性;中擊中康復的過程:“當我從這場疾病中重生過來之后,和所有其他死而復生的人一樣,我不再是以前的我。與人分享的想法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我希望與人分享我的想法、我的經歷、我的愛好,甚者我的金錢。藥物和治療對我的康復極為重要,但是世界上還有成千上萬與我一樣被艾滋病或者腦炎折磨的人根本得不到任何藥物治療。我覺得這很不公平,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和我有著同樣遭遇的人死去。”
2004年,奈夫肯斯參加了在泰國曼谷舉行的國際艾滋病大會。大會期間,奈夫肯斯委托泰國的藝術家創作一些與艾滋病有關的作品。同時,奈夫肯斯還與雷黑娜當代藝術中心(Centre Rhenan d'ArtContemporain)的Hilde廠eerlinck邀請了l。位來自各個國家的藝術家以此次艾滋病大會的主題“為每個人都提供途徑”(Access for A11)為題創作海報,這些藝術家包括有美國概念藝術家勞倫斯,維納(Lawrence Weiner),泰國藝術家里克力,提拉瓦尼(Rirkrit Tiravanij)、蘇·威廉姆森(Sue Williamson)以及伊朗女藝術家斯瑞·娜莎特(shirin Neshat)等。這些海報由法國的米路斯藝術學會(Mulhouse AFtAcademy)出版發行,而所得收益則全部用于泰國患艾滋病的兒童。“Access for All”的海報如今在歐洲隨處可見,成為歐洲一個著名的巡展項目。
這次艾滋病大會讓奈夫肯斯了解到藝術與艾滋病的抗爭是可以攜手并進的,這也使得他的收藏家身份有了更多額外的意義以及更寬廣的維度。之后,奈夫肯斯更加積極地以各種不同的身份介入藝術世界,他不僅僅是一位收藏家,也成為一名藝術贊助人,他制定了各種計劃以實現藝術的社會功能。2006年,奈夫肯斯建立了“藝術艾滋基金會”,這個基金會就是他眾多計劃中的一個。他的目標是通過藝術來清除人們附加在艾滋病人上的偏見和歧視,同時也想打破人們固有的一些意識,比如“安于現狀比與病魔抗爭更重要”。藝術艾滋基金會所委任的作品出售后的收入將用于資助世界其他地方的藝術艾滋項目。
藝術讓人們具有洞察生活的能力,讓人們能對生活中從未予以關注的事物保持熱忱:藝術可以使人們忘記孤獨,安撫患病的人群:藝術還可通過介入社會來讓普通人感同身受,對患病者產生理解和同情。曾經兩度因艾滋病而徘徊在死亡邊緣的奈夫肯斯用意志創造了生命奇跡,藝術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而現在,這種藝術的力量經由奈夫肯斯的藝術艾滋基金會以及遍布全球的各種藝術活動帶到更多人的身邊。正如最近在非洲達喀爾展出的艾滋展覽所倡導的一樣,抗擊艾滋,積極面對生活需要“大家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