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練的“山友”中,最搶眼的就數那位莊書記。他高高的個兒,腰板喯直,烏黑的背頭有效地隱蔽了實際年齡,嘴略大,不說話時,兩嘴角總是下撇,大概由此更彰顯了威儀吧。
他每天都按時站在公園一隅的高臺上,憑欄鳥瞰,總習慣左手掐腰,右臂舞動指點著什么。許是他很有磁力吧,三、五成群的人總愛湊到他的周圍,讓人一看,不得不想起那句“鶴立雞群”來。
聽說他以前曾是什么書記,大伙至今還在延用著他退休前的官稱,尊為“莊書記”。
他不由得你不佩服,啥事都明白,家事、國事、天下事有關話題總也嘮不夠。他最愛聊的就是:想當年他曾給180多個女職工當書記,如何、如何……確如他說的那樣:在女人跟前很有威,因為,他最瞧不起那些“妻管嚴”。
他在那群人中,最為豪爽。一天,有一中年婦女,把豆漿推山上來叫賣。多時,無人搭理,眾人思忖:山下豆腐房五角一袋,又多,又便宜,誰喝你一元一杯?這時,莊書記右臂一擺,亮開嗓門喊:“拿兩杯過來!”
莊書記得意地享受了那婦女感激的一瞥,擎著兩杯熱豆漿,爽快地向眾人示意:“來!喝唄。”看眾人面面相覷不動,他嘴角一撇,鼻腔發出一聲“哼!”然后,用右手掐著吸管在兩杯間邊晃邊說:“我喝一杯,倒一杯。”“噗——”吸管扎進塑封,他很愜意地吮了一口,“呸”地吐了出來,“媽的,燙嘴。”手一揚,扔了出去。于是,這天早上的話題便是:不要管錢叫爹,梨子的滋味需要變革……
汶川地震,舉世關注。大家的心都牽掛著遙遠的西部。
不久,山下不遠處的民政局開設了賑災捐款箱。當山友們如約紛紛趕來時,莊書記換上過年時才穿的西服正裝早已等候在那兒了。他主動地配合著民政同志指揮人們排隊等候電視臺記者?;锇閭兌己芊乃闹笓]。這時,有人問:“噯,莊書記捐多少?”聽了這話,他嘴角習慣地一撇,鼻腔又“哼”了一聲說:“你們能和我比嗎?自便唄。”
這時,電視臺記者已到,捐款活動開始了。莊書記掏出一個信封擎著,自然第一個來到捐款箱前,“老同志,請把信封拿掉?!庇浾咭幌卤悴蹲降搅饲f書記的新聞價值。“不用照我,還是照大伙吧?!鼻f書記很謙遜地說著,就急忙向箱內放。正在這時,民政同志伸手搶過了信封說:“老同志,再配合一下么。”說著,打開了信封,霎時,眾人的眼仿佛凝滯了,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民政那位甩動著信封驚詫地問:“就這十元嗎?”莊書記到底是不愧做過領導,毫無愧色地反問道:“怎么?嫌少么?捐多捐少就是個心思,也不給你花。”一句話噎住了那位。莊書記嘴角又一撇,便悻悻離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伙伴們改了稱呼,竟指責起莊書記來:“老莊,你真能下去眼?就拿十塊錢蒙事,人家賣豆漿那女的還捐二百呢?!鼻f書記眼一瞪,大聲說:“屁話!誰能跟她比?誰家還不是老娘們管事?”
眾人一愣,隨即爆出一陣笑聲。
后來,人們便不管他叫莊書記,而加重了語氣變成了“裝”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