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春韻

晝夜流淌的溪水，嘩啦嘩啦的，把我從甜甜的美夢中喚醒。打開窗戶，一只小巧的羊角鳥正在屋瓦上歡蹦跳躍，再遠一點，溪邊一頭母牛和一頭小牛在安閑地吃著青草，淡霧中還有一人撐著竹排沿溪緩緩劃來，一位穿著整齊素雅頭發挽得渾圓的少婦，挎著一籃剛剛摘洗的蔬菜，優哉游哉地向家里走去。春色素裹中，眼前是一幅多么美麗的鄉村畫卷啊!

南溪春天的早晨真是妙不可言，無怪乎許多前來觀賞土樓的游客，總是要在這里住一個晚上，非要領略南溪的春晨不可。我很快穿好衣服，帶上相機，出了門，向觀景臺走去。屋外的晨光更加鮮亮、透明，春風飄來，土樓的屋頂上吐出一縷縷裊裊升騰的白色炊煙。

沿著鵝卵石鋪砌的小道，我一個人興致勃勃地往上爬。此時，柔柔的春風挾來了細細的雨，其實也不是雨——濕濕的水霧;越向上爬，越是感到霧氣漸籠，沁人心脾，往更遠的地方看，山就像一位嬌羞的少女披著一襲輕柔的裙紗。我按動相機快門，寫下了這一景。

站在觀景臺上，目光盡力馳騁，勤快的農人拋棄灶火和棉衣的溫暖，挽起褲腿，把腳踩入休息了一冬的農田，這時候，我看到了春天的枝芽開始渲染大地。

在農田的前面，是一條不知何時就在流淌的小溪。我還記得，七八歲的時候，放學回來就經常跑到溪里，脫光衣服跳進水中，跟那些年齡相仿的同伴盡情戲水;有時候還把手伸進水下的石窩里，掏出幾條亂蹦亂跳的石斑魚。可惜，由于多年前山上的大樹，特別是滿山遍野的松樹，已經被村里的人砍光，現在小溪缺少從山坡流來的地下水的補充，溪水已經顯得有些干枯;溪中一個個裸露的大小石頭，天天敞開它們的肚皮，讓太陽暴曬著。

山風飄來，翻動思緒，春景勾人聯想。“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這是古代詩人對春天的真實見解，也是他享受春光的一種方式。在觀景臺的周圍，曾經有一段時間的滿山荒坡，如今已日逐一日地泛綠，曾經消失的泉水又已再響叮咚。不覺間，東方霞光四處濺射，天空已經變得更加空明。

面對大好春光，我的視野變得很喜歡游移，思想也常常不自覺、不規則地延伸著。一座座大小田螺似的土樓，散倚在山腳下，一座連著一座。南溪的土樓大多是建于明、清兩朝的，而最早的也可上溯到宋代。南溪的居民從中原遷來，幾百年了，大家都保留原先的客家話，只是這里的人比較多，姓氏以江、蘇為主，由于本來的方音差異，現在姓江的和姓蘇的話音也有一點差別，即使是同姓江的兩個村莊，石扁頭耀南樓以上到實佳的居民發音也與南江村其他江姓地方有細微的區別，其實這就是南溪歷史較早、文化傳承悠長的見證。湖坑鎮的出名在振城樓開發、聞名之前，主要就是南溪人才輩出、人文發達的緣故，特別是上個世紀60到80年代，永定縣局級以上的干部，以村莊而論南溪出去任職的為全縣最多，即使現在，南溪人在各地擔任重要職位的干部依然為數不少，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這兒每年都有許多學生考上大學，因為南溪人一貫重視文化教育。南溪現象曾經引起過個別學者的注意、研究。

享受春天，尤其是在南溪，是一件很愜意的事。從觀景臺下來，走在大小土樓間蜿蜒游走的青石板路，晨光中，山巒聳翠，楊柳依依，成群的鴨子撲騰嬉戲，我忽然想起“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詩句;就在不遠處，一個系著紅領巾，扎著馬尾巴的小女孩，端坐在石頭上，神情專注地拿著書本大聲誦讀，我驚喜地再次按下快門。

南溪家家戶戶都起得早，人們有的在家燒火做飯，有的趕鴨、牽牛，還有的挑著水桶，慢悠慢悠地出來挑水，路上相遇，就彼此粲然一笑，又晃悠晃悠地原路返回。一個青年與我擦肩而過，肩挑手提，快步流星，卻滴水不濺，而后一個花白老人領著一個小孩，扛著一根扁擔，小跑緊隨其后。原來是青年幫助來溪里抬水的祖孫二人。老人家邊跑邊“罵”青年走得太快，青年卻吧唧吧唧地踏著青石板路步伐沉穩地飛奔，全然聽不見身后的絮絮叨叨。

看著翠嵐映著初日，沐著晨暉走向清溪，坐在溪里的石頭上，傾聽溪水的清吟低唱，我盡情地享受著晨霧的溫柔滋潤，任憑無拘的思緒飄飛，并慢慢幻化。我仿佛陶醉在南溪春天溫馨的懷抱里。

卷起春天的窗簾，我再次放眼望去，大道小徑，田野山莊，一個個生龍活虎的身影在跳躍，男耕女織，其樂融融。南溪的春天是多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