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候鳥(組詩)

小候鳥進城

假期像一條夾縫

小候鳥進城

在夾縫里與爸爸媽媽團聚

夾縫像門縫

快樂回旋的地方不大

親子重新縫在一起

把爸爸媽媽如此重要的偏旁

收回童年身上

童年才成為一個完整的字

童年像一個“愛”字

而在城市的爸爸媽媽

就像這個字下面

拔掉的“心”

無心之“愛”

缺少淘氣的動力

缺少氧氣遼闊的面積

缺少陽光龐大的快樂

缺少綠化童年的父母呼吸

拔掉“心”童年的窩，根據地

就被拔掉唯一的版面

小候鳥進城

來時的欣喜和陌生股份很大

就像兩股搓成的繩

小候鳥撤退的悲傷

城市水泥不會長久收留這些小小候鳥

開學了，時間殘酷

看過電視里的探監

小候鳥有那種探監時間

不準超出一秒的感覺

候鳥離去的凄慘

天氣預報絕對報錯

沒有把淚水預報為雨天

火車流淚退回村莊

小候鳥被城市退貨

退回鄉下

淚水回不去

淚水吸不進眼睛里

小候鳥喝水

把淚水喝進去解渴

但童年還要退回去

其實小候鳥遷徙的翅膀

偏旁已經被留守剪掉

飛不起來的小候鳥

留守兒童喊城市

叫城市工地為爸爸

叫城市機器為媽媽

多尷尬的稱呼

稱他們為小候鳥

其實童年飛不起來

爸爸媽媽作為童年的翅膀

從孩子身上剪下

放在異鄉

成為遠距離

小候鳥實際上沒有天空

只能坐著淚水

讓汽車火車

在淚水上漂進城

又漂回村莊

小候鳥在城市

爸爸媽媽在城市叫做無根樹

小候鳥在城市成為無翅鳥

無根樹沒有鳥巢

來容納小候鳥

樹只能用自己的手掌

作為床，讓童年

停泊在上面

好比浮萍之于水珠

無根樹在城市

卻沒有城市的版權

無翅鳥來城市

也沒有地方可以飛翔

無根樹無翅鳥

甚至連自己

也不能全部擁有

就算如此

他們也珍惜

異鄉給的被迫團聚

樹與鳥互相綠化

小候鳥日記

生怕快樂會被丟失

就記在紙上

紙上的快樂變成沉重

紙被壓垮

好像大地塌下去

短短的團聚

變不成圓滿的成長

夾縫里的團聚

發現更多留守吃傷口成長

短短的團聚

就像鎮痛劑

安慰著留守童心

小候鳥交友記

不同方言的小候鳥

短暫聚集在城市相鄰的鋼筋樹枝上

嘰嘰喳喳的童心

快樂了異鄉

快樂了寂寞的童年

然而城市枝頭的鄉下童年

站久了就要被離開

離開時小候鳥留下的淚水

比童年的身體還要重

短暫的童年友誼

一生不再見對方

對方變為遠方

彼此都變為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