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彤的詩

拿來主義

她站在前 紅著眼睛 發怒

原來悲傷 也可以如此 字字璣珠

刺進皮膚 吵醒賴著床的 麻木

她喘著氣 油膩的鏡片將 失望 遮住

職業和情感角逐激化出一場遲來的哭

我能想象出 這一種兩敗俱傷的 保護

她擠出笑 凌雜的字在喉間 哽住

窒息的安靜里 三個晦澀卻不敢正視

的題目

崇奉拿來的我們 是如此 奢取無度

不 合

用氣氛抽煙 用眼神播放老唱片

用生銹的鐵鏈 給零散的意識不堅 劃下

劃線

消防栓 善于虛掩 自然狀態下的表演

不合你的觀點 并不代表這些 必須重演

用薰風迎接用天燈隱約作別

用墨綠色的蝴蝶 檢驗兩季慌張的易碎

丁香結吻醒宿醉 連著微甜 堆成一疊

不合你的味覺 要么饑餓 要么妥協

曬干彩虹的時間 昭然若揭得讓人 一目

了然

空氣一開始扯的謊言 難以自圓

就像一杯 足以媲美夜色的拿鐵

就像我似乎開始 不合你的審美

而有的眷戀 輕微得只能放在 故事里

寫

購買回憶

糖果罐的厚度 讓買不起回憶的孩童 只

能當觀眾

而操場上散養的風轉身就投奔了一場

云雨的流動

用一串峽谷的空洞 卻撥不慢一只膽小的

叫遺忘的鐘

或許夢境的誘惑 寄生在無法言說的虛有

也或者 是清醒時不屑把玩的驚恐

在幾種虛焦的意識流里 僥幸 得寵

淡

漸漸淡出 回憶某個人的支撐

時間罕見善意 讓人有些 受寵若驚

雨連續兩天 不知道今晚 會不會 放晴

流動著的 蔚藍 隔開的是 兩半 大相

徑庭

小城彼端 的回聲 也許只是 一個人失

憶 的后遺癥

條 件

月光在欷歔的切面

光滑如迂回的問候式

哲學

嚼不碎的時間 半發酵成低度甜釀裝醉

頹喪的條件 總是少不了曖昧 裝神弄鬼

切割的異常精準的防備 貼在臉上 變成

虛偽

切不斷日益膨脹的凋謝 只好 爛成狼狽

是不是就連厭倦 都需要條件 細作 描寫

——而你總是需要許多冠冕的條件

就連分別 也都謹慎的 舍不得給

即使是你

青色的 被星光清朗的屋頂

失眠的貓咪 嗓音向北滑進 拖長尾音

石板路上 被體溫覆蓋的冰冷 淡漠氤氳

在你消失的第七個夜里

毫無征兆地 聽見了一整個夏季

也許 沒人能看清 我給你思念的小心

即使是 你

篤定的遺忘

唱詩班 看似很虔誠的浮躁其實不然

離上帝最近的地方 就離人間 很遠 很遠

更不必說 福音本來就 很難轉彎

鐘塔樓上 告誡意識不堅的 一堵墻

彩繪的櫥窗 蠱惑扭曲 形式上的浪漫

半舊的音樂盒觸碰回廊 素凈的 濃妝的

都很好看

一整座城池的憂傷 誰都不忍心不 適度

說謊

免得 不合群的盛裝 令人厭惡和沮喪

在城的北角 半個許愿池旁

須投遞下那篤定的遺忘 才能許下 愿望

加冰拿鐵

將一首冰過的情詩 拿去喂食門外 陌生

的風

從戰亂傳來的消息 熟悉的年份 卻一直

在歸途中

浮躁的脂容 終究無法消化 虛夸膚淺的

繁榮

鑲金懷表的楔丟失便找不到 尺度合適

的替代品

卡片上的字跡開始矢口否認

因為關于時間 不該被如此具體地 切分

午夜時分 白色要離服吞

加了冰的拿鐵 酒味猶存

就像多年前在屋檐躲雨時 你用掉我所有

的 體溫

等

詩歌的節奏 被連續降雨的午后 切割

也許夜空 看不清楚的只有 處女星座

當你用蠻橫的 猝不及防的溫柔 燙傷了

我

欲擒故縱的折磨 如果說 呻吟是一種罪

過

喑啞耳后 染上勉強自控的 薄弱

啄吻版滑落 似乎等了很久的映刻 無力

閃躲

就像 三分鐘以后 你最后一次 抱緊我

浮士德與浮世德

美丑的差別 或許掙脫過一念 之間

十字架與金剛結 所謂虛偽 竟也分出派別

兩種結尾 同時崩潰

人性的膿水 腐臭成幾章討巧的 天花亂墜

恒等變換

坐標軸原點 偏離幾何中心的勾刻 單位

圓

依照 定義域 潦草判斷 你在第幾象限

兩角和與差的正弦 推導化簡

N次加倍延長 正方向的漸近線

喜歡 無非是一場 恒等變換

步驟眼花繚亂 運算 很簡單

抽象歷史

多么充分的憤慨 到了實戰 都是蒼白

揚言與信誓旦旦 也不過是 逞口舌之快

牙買加的煙 穿越冰川 落成塵埃

用睡眠去喂養 窗外 腫脹的期待

歷史被抽象 在一種孤單里 頹靡盛開

以及誰也看不清的 迷路的未來

牙 痛

反光鏡 燒過之后 刺穿霧氣的 一個洞

舌蜷曲在 角落 再溫柔也不敢 去碰

忍不住問自己 痛 不痛

木梯上的 園丁 能輕易結束花的 生命

兩片鋼刃 只是形式上的 某種血腥

他不管 花和葉子 痛 不痛

灌裝可樂 麻醉極其敏感的 痛覺神經

你在 遠處 干擾我貪得無厭的 穩定

曾經 轉身的風 痛 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