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源的雨
在浦前小鎮。我們用沂南版的普通話
和河源版的普通話交談
雨聲把人們趕到雨具店
方言和方言格格不入
雨過天晴,荔枝樹和龍眼樹
還不肯收起撐開的白花傘
遠處山腰上飄著河源的云,是河源的風
托起這些濕漉漉的情感旅程
有時候,我們又是多么迷戀著這些
只有行走才能產生的
別離與重逢的快樂,就像河源的風
心甘情愿地馱著河源的云
環山,周游世界,它們會一去不返嗎?
它們怎能舍下這青綠的營盤
下降的雨水加速著推力
濺濕了一小股時而潰敗,時而堅韌的
南下的叛軍。我們終將在雨水中回心向北
河源的山水間
我想讓河源的山都扭過頭去
看一看遠方我的家鄉
我想讓新豐江的河水向北流淌
流到有人放下紙船和桃花落瓣的地方
雨打著龍眼樹的葉子
不似蘋果園里的琴聲。不似叮嚀
我想在新竹上畫出笛孔的位置
又不忍心讓它們抽身于青綠的山林中
滿世界闖蕩
河源的山水間
還有多少過路的青鳥與翅膀的反叛
隱身其間,將羽毛暫時收斂
我想讓河源的山側耳細聽,云蒙湖面
一彎新月的對望與愁眠
旅行車
平頂山西,如果你在地圖上找不到
就去查詢列車時刻表
有人會告訴你各個方向的班次
每天的日暮時分,這些龐大的夜行車
總要氣喘吁吁地前來停靠
領取補給水,帶走黑夜旅行的人們
如探囊取物,平頂山西允許了
突然嗚叫的汽笛聲,認領超重的旅愁
曾幾何時,我愛過徐州,后又移情別戀
是旅行車帶我逃離,那時華燈初上
“也許有一天你真的一走了之
我們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不是也許
是我在杜撰,真實的旅行車
和虛構的愛情之間有一種怎樣的默契
也許我已是一個隱形的病灶
最適合被黑夜帶走,從此銷聲匿跡
日暮鄉關
碩大的風車的影子
旋轉在半壁殘陽一側,一刻不停地嘹望
來自大地深處的氣息橫亙成眼前
遮擋去路的逶迤山嶺
沿途遇見的小溪。都是遠行人
繞不開的流水情節
它們曾在春天帶走花瓣,夏天帶走小魚
如今又約一些本該葉落歸根的葉子
去向蕩氣回腸的大河
都是為了理想,為了遠方有夢
在清晨,在黃昏,那些陌生的新奇的
影影綽綽的未知的旅程啊
好像在前身。好像在后世
怎似這扭轉長頸望斷日暮鄉關的此情此景
我欲歸去,膨脹的思念首當其沖
所有的流走的事物都在瞬間
淡去勇闖天涯的激情,這一刻,這一生
這一聲長嘆或許又是應景的誓約
臨 沂
我體內的熱愛以流量計
我乘坐著云朵在暮色黃昏里尋找昔日的村
落
有很多人在這里出生,安詳地勞作
最終老去。有很多人游走不歸
發黃的地方志。墨香淡去,燕窩一樣的記憶
沂河是一根枝條,搖搖晃晃
臨沂是一枚果子,或無數枚果子挑在季節里
櫛風沐雨,我只看見夕陽染紅了河水
河水在另一個時辰染綠了
也染黃了繪畫一樣的田園和樹影移動的村
鎮
我不可能等到滄海變成桑田
我夢見的高頭大馬必經秋水伊人的桃花驛
站
借那些舊物和謠曲。去澆灌禾苗
織布喂蠶,引車賣漿,熱量耗盡
衰草遮擋了庸詩人的碑文,百年之后的離歌
開在春天的家鄉
有人說一朵花兒開就有一朵花兒敗
其實在我的家鄉
每當春天到來,沿河的堤壩和翠綠的山岡
到處都有各種顏色的小花
在不舍晝夜地開放
沒有一朵花因為困倦而枯萎
也沒有一朵花因為懼怕枯萎而遲遲不開
風吹暖了河水,大地鋪展開毯子
這些小小的花們就找到了
盡情歡樂的天堂
不眉飛色舞,不為同年同月同日開
也不為同年同月同日敗
只為春天,我家鄉的神祗高高在上
我家鄉的堤壩和山岡行云流水
眾多的姐妹相依相望,守住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