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石橋在春天的河水里發暈
一座石橋,在春天的河水里
微微有些發暈。這叫不出名字的河流
和我一起望著天空發呆
大地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風藏在水中。風偷偷地看著我
在南方。你要有足夠的力量去承擔
那些陌生的事情。枝丫伸向遠方
穿過這筆直的河流,和斑駁的石橋
有如堅硬的心,扎進尖銳的刺
在南方,當一座橋在河水里微微有些發暈
你該有足夠的力量閉上眼睛
或者把手放在胸口,看自己的心
是不是跳得又快了些。又慌張了一些
鋸木頭的聲音爬滿了窗欞
想象那鋒利,锃亮的旋渦
把這夜晚的微涼調適得恰到好處
在很深的夜里。爬滿窗欞的蟲子
慢慢嘶咬,那倒下去的樹木
有著和我一樣的年紀
無色的玻璃,卻有濃重的火藥味
扭捏的鐘表放慢速度,饒恕了小鎮的衰老
在這樣的時候,真的無話可說
一個冷漠的人突然變得多愁善感
一些爬滿窗欞的蟲子。如此肆無忌憚
一塊空地在兩山之間
稍稍有些舒展,一塊空地
在兩山之間。最放肆的舉動
不過是偶爾地揚起額頭,與天空
接近那么一小點
兩山之間的遼闊
都暗藏在他平靜的面孔里
那沉寂,那千年不悔的決絕
合著林濤的嗚咽
不時地有飛鳥側身而過
巴掌大的一小塊空地,在兩山之間
和解了一場戰爭。即使疼
也依然沉默不語
飛逝而過的秋天,悄然滑落下
空茫的曙色中,唯獨還有他,在兩山之間
睜著烏黑的大眼睛
一封信正走在路上
她一定是走了好久,一封信
被風吹著,被雨淋著
走了好多年,也沒有到達終點
是誰寫下她,用粗糙的字跡
有如云的注腳,有如石頭的喘息
在路上,她被誰的手牽著
誰在等待她。用足夠的耐心
用一生的時間。也許他已經老了
每天在通往郵局的路上,蹣跚而行
她是不是不需要抵達。而我們
已經用盡了一生的時間
用身體里所有的血液。去浸泡,去咀嚼
在十三井邂逅一條黑魚
他一定是累了。泊在水邊
一聲不響地望著秋天的葦草
和草葉間,我們忽明忽暗的眼睛
或者他是病了,無心游弋
這個叫十三井的湖泊,如此落寞
靜謐的秋水再也掀不起波瀾
索性伏下身去。我們
把頭壓得和草一樣低
低到這條黑魚可以收容我們的淚水
用他的眼睛,那哀怨卻依舊清澈的
一泓。來收留我們——
這些來自塵世的枯朽的枝丫
秋天很快就會過去的
在十三井,我們邂逅的這條黑魚
他不會老去,他將帶著我們一起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