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上,超過海拔8000米的山峰有14座:在登山界,完成這14座8000米山峰攀登,被視為登山探險的最高境界與榮譽:在中國,只有西藏登山隊以團體形式完成T14座8000米的攀登,除此之外,尚無中國人以個人名義完成。
小毛驢0024
戶外探險資深評論員
2010年1月底,李娜,鄭潔先后進入澳網大滿貫四強,其轟動效應如當初姚明進ANBA一樣,體育媒體的一種態度貼上標簽——中國真正職業化體育,類似鄭潔,晏紫,李娜等。單飛。之旅,這樣機制才是發揮運動員本身,創造運動活力的真正所在。我認為,這一邏輯也適應于登山,在14座8000米的狹窄領域也是如此——登山若體育,則14座8000米亦猶如大力神杯,只是登山非競技體育,14座8000米乃人類探險的一個濃縮。
中國之外的攀登者去攀14座8000米,都清一色是以個人名義去攀登,他們去登山,其經費來源后臺支持都來自于私人途徑。國家歸屬往往是在他們完攀后,在這個習慣以國家界定個人身份的世界上,媒體對他們背后的國家加以注明:庫庫奇卡之于波蘭,梅斯納爾之于意大利。
通俗的社會心理是:當意大利隊贏得世界杯,一個中國人在北京街頭碰到一個意大利人,可能會夸贊說“你們意大利足球真?!保拖衩匪辜{爾被稱為“登山皇帝”,國人心里亦云意大利登山很強。而在意大利,奧地利、美國等媒體的思維里,卻不會出現這樣的文字語言模式。14座8000米是世界上最有才華,最“孤怪”的極少數人的個人探險行為藝術,甚至,瑞士人埃哈德·羅瑞坦(Erhard Loretan)很狂地表達:“攀登者必須到達的是最高點,并且是在無氧的前提下,事實上,如果你有最低的道德底線,你的內心會告訴你——你的攀登是否干凈?”
珠穆朗瑪峰、喬戈里峰、干城章嘉峰、洛子峰、馬卡魯峰、卓奧友峰、道拉吉里峰、瑪納斯魯峰、南迦帕爾巴特峰、安納普爾娜1峰、迦舒布魯姆1峰、布洛阿特峰、迦舒布魯姆峰、希夏邦馬峰——‘登頂14座8000米山峰。在幾十年前,當梅斯納爾首倡的時候,許多登山人士還對這一夢想報以瘋狂不屑的瞠目。
現在,韓國也創造出三個亞洲的突破者,作為登山者本身,他們的確異常出色,但一些攀登者對這種過多倚賴大隊伍圍攻的完成者則報以遺憾甚至輕視,他們認為近年一些“14座8000米”愛好者有單一指標化的傾向,這有悖于探險精神和體育創造力。在他們看來,“生命為藝術而存在,或創造之,或表現之”,14座8000米首先不是指標,而應是一種創造力。中國自由登山者本來人數就少,這樣基數下,真正有實力去實現高難阿爾卑斯線路的人更少。我認為,完成14座8000米創造力攀登,至少還需要十多年甚至是一代人的積累。
鮑寧頓認為:“地球上形形色色的生命其實與氣候向來都是攜手并肩前進的伙伴。身為登山者,我接受種種天氣變化的挑戰,勇于品嘗這個伙伴帶給我的各種極限狀況,在風暴來襲之前,要執意留下或是適時撤退,都是生死交關的抉擇……當我們親臨其境,目眩神迷于這些絕美景象時,仍不免為大自然的神奇力量或擊節贊嘆或悵然迷惑,”其實,鮑寧頓并沒有完成過14座8000米,但他實在比很多完成8000米的人有智識,Fred Beckey也一樣,Steve House,Mick Fowler更只是不折不扣的6000~7000米愛好者,但他們實在比很多完成8000米的人更讓我們敬佩。
若干年后,有一兩個類似嚴弘吉的中國人完成8000米,而后成為某產品形象代言人,這不為怪,也完全可以理解,但他將只是個登山工匠,而不是登山藝術家。不去攀14座,而有若干塔峰,六七千米山峰的阿爾卑斯之作,這樣的自由攀登者才更現實,于中國攀登或許才更有標桿意義。
聽聽他們怎么說:
正在實現夢想的女將Edurne Pasaban:“有人說我應該以阿爾卑斯方式在喜馬拉雅那些大巖壁上開辟一些新路線。但這我做不到,我的能力還沒有那么強大,至少現在還不具備。其實做到我目前這個程度并認清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一個很長很困難的過程。明確自己的目標,感覺比任何時候都好。我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登山,自然我樂在其中?!?/p>
梅斯納爾:“那些相信在珠峰上會離上帝更近些的說法是錯誤的。如果我們認為世界無限大,那我們站在珠峰上和我們在這個高度沒什么不同。來世或者你愿意說再見上帝是我們可望而不可及的。我尊重來世,但我沒有權利也沒有勇氣來描述它真的是可望而可不可及。至于它和我有什么關系,我以前睡得比較好的時候,應當是做過幾次這樣的夢的,夢見自己也成為那些走到最后,笑到最后的人,后來我醒來找了根針輕輕地扎了一下床邊的氣球,它“撲”的一下便破了不經一擊。我想,在還不知道能折騰多久的青年時光,中年時光或者是老年時光里,總得試試四至六座的八千米山峰的滋味吧,其他的時候,還是躲在沙灘邊曬著太陽比較好一些。登山是掌握界限的藝術。登山中最難把握的是這種平衡中的尺度。它可以延升至你生活的全部。14座更是如此。”
風子
民間自由攀登者
14座,到現在為止,還是一聽就讓人沸騰的字眼,打個不是太適當的比喻吧,對喜歡登山的人來說,14座在登山范圍里,應當可以等同于電影界中的奧斯卡學術界的諾貝爾獎吧。畢竟完攀14座8000米以上山峰的人,全世界只有區區的21人,這一數字甚至大大少于宇航員的人數。登頂珠峰的人次在幾年前便已突破2000人次的時候,在七大洲最高峰的征程變得越來越不像新聞的時候,只有14座依然像一輪明月高高地掛在清爽的夜空中,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到它,但每一個人都知道就這樣跳起來是永遠抓不住它的。
當然,也許,可能,只要有時間,這個數字一樣會慢慢地從二十漲到三十,漲到五十,漲到更多,也許,到了那個時候,包括我在內的大眾也會開始對這些數字不再敏感,也許我們想當然認為這是又一個神話的回歸,也許我們還是逃不出與生俱來的狹窄思維——14座不新鮮了,我們要換種玩法,換種萬人膜拜的英雄了。但是,我始終對完成這種游戲或正在嘗試完成它的冒險者,帶著一種發自心底的尊敬,一個人要用一生中占很大百分比的時間去承受那些看上去沒完沒了的周而復始的最少14次的磨難,恐懼、挑戰,危險,那得多大的代價和勇氣呀。他也許只是一個執著的登山者,也許只是一個理想的實踐者,也許是一個追求名利者,登山對他那難以抗拒的巨大誘惑力,可能只是名譽、地位。聲望,可能他的一切成就只是通過很多人共同付出的結果,可能他在生活中是如山般偉岸或如小人般計較,但不管怎么樣,能夠在每次12%的死亡率和各種巨大的痛苦中挺過來的人,是堅強的,是值得尊重的。我寧愿相信他們更多的是代表著人類那種不停探索
不斷嘗試的天性,表面上看沒有絲毫積極的意義,實則帶來強大的感官刺激,危險的旅途好像始終阻擋不住人們對自由的向往、對自然的熱愛、對身體極限的挑戰。
不要只把目光停留在這些成功的數字上,我們得更多地想想有多少人倒在通往14座的路上。成功者其實只是幸存者,雖然活著回來了,但在其一生中,無論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他們都無法擺脫這些山峰帶給他們的困擾。藏隊三位成功完成這任務者都是我的好兄長,我們一起喝多的時候,他們便會想起另一位倒在路上的兄弟,這將會是一生的思念,一生的煎熬。
梅斯納爾在完成了自己目標的旅途中失去了兄弟的性命;而庫庫奇卡在試圖再次完攀洛子峰時不幸遇難,突然結束了他傳奇的登山生涯。
越來越多勇敢的登山者把完攀14座當成他們攀登生涯中的終極目標,我不知有多少比例的人真正清楚他們正在做什么,將要接受什么樣的考驗,攀登喬戈里、安納普爾娜是否真的可以量化為如珠峰1.6倍或1.88倍這樣簡單的數字7是否真的繩子拉到頂了,成功就來了一半了?
這個世界上,空氣稀薄地帶中的運動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政客的傳導,人們太想成為“第一”,太想早日摘到那個甜蜜的果實了。而同時,總是有一些勇于挑戰極限的人,試著再創造一些奇跡,卻再也無法找到歸途,永遠長眠在那個冰冷卻為之奮斗的地方。從2006年冬季消失在馬卡魯峰的拉法耶,到2009年試圖嘗試洛子—珠峰連攀而不幸遇難于洛子峰的52歲的哈薩克登山家Sergei Samoilov,再到倒在兩年第七座八千米路上的高美順……每年總是能聽到這種不幸的事情,還好,我們記住了他們帶給我們的決心,創造心以及承受磨難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