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度數字與境界心態

清王國維(人間詞話)有云： “古今成大事業者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此第二境也，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第三境也。”

我可不敢說自己是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只是回顧自己幾年來的攀爬歷程，在面對攀巖難度數字時心態竟也是經歷這樣三重境界。誠如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云，“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對于攀巖這項運動的領悟，從最初的懵懂無知到稍后的精進和對難度的在意，修行到現在的淡然平和，付之一笑，期間經歷了諸多心靈斗爭和成長磨難，仿佛歷經了一次八世和出世。

一重境界看山是山 看水是水，攀巖之初，懷著對這項運動的好奇與新鮮，對于一切爬法，技巧難度都以一種童真的眼光看待，它們在自己的眼里都被還原成本原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對于它們的認知處于懵懂狀態自然就不會有太多的奢望與狂想，一切都是為攀巖而攀巖，為快樂而快樂。每次用新想法新技巧突破時都會獲得極大的喜悅和滿足感，更不用說完成一條之前認為絕對不可能完成的線路。每一回側身，每次換腳每一把交叉手，每個Dyno 都是那樣全身心地投入。在這個階段，不會在意難度數字每時每刻都處在線路的攀爬享受之中。

水平慢慢提高，對于攀巖的認識也慢慢豐富起來，云遮霧罩開始分不清攀爬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么了這個時候就進入了攀巖的第二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在這個階段，看巖壁已經不是巖壁而是數字對攀巖的難度逐漸敏感起來了。如果是在野外攀爬沒有完成線路的遺憾將很長時間揮之不去，總是期待著下一次的完攀，這個階段，爭強好勝“競爭”二字占據著整個大腦神經，會覺得和他人斗和巖壁斗和線路斗其樂無窮，常常不自覺地在他人前炫耀。殊不知，與此同時，爬線獲得的滿足和成就感都加速失去，快樂的攀爬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遠離常常會為沒有完成一條線路而郁悶好幾天。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失敗一次又一次郁悶，終于開始自我反省：攀巖到底是為了什么，這樣的反省開始把自己帶人第三重境界：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經過不斷的反省和自察終于某一天頓悟看巖壁仍是巖壁看線路仍是線路。每次的攀爬都是那樣全身心投入，再無勝負得失再不為難度數字牽絆，完成了從魔入神的轉化。也許在他人眼中這種變化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 可自己知道，那些莫名的壓力不自覺地消失了 數字已經回歸它們的本來面目。他人的看法亦不再重要了 一切都是為爬而爬，線路完成了 不驚喜線路沒有完成亦不憂愁。一切都平平淡淡仿佛從未發生什么。

戶外犀牛曰：記得有哲人說過， “初知哲學而遺棄的那個上帝，與精研哲學而皈依的那個上帝，不是同一個上帝。”轉到攀巖，套用下哲人的這句話也可以說， “初知攀巖而認識的那個難度，與精研攀巖而皈依的那個難度，不是同一個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