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尼爾·波茨曼的媒介環境論出發,探討在新的網絡擴張時期,網絡是如何惡化兒童生存環境的,并試圖尋找避免真的發生“童年的消逝”這種悲劇結局的途徑。
【關鍵詞】隱喻 人肉搜索 成人化
波茨曼在《娛樂至死》一書的開始,就根據兩部小說提出了兩種可以摧毀人類文明的方法,一種是禁錮文化,讓人們難以接觸到真正的文明,另一種就是讓文化轉變為一種會讓人類娛樂至死的舞臺。正如作者在前言部分所說“奧威爾(《一九八四年》作者)害怕的是那些強行禁書的人,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作者)擔心的是失去任何禁書的理由,因為再也沒有人愿意讀書;奧威爾害怕的是那些剝奪我們信息的人,赫胥黎擔心的是人們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益變得被動和自私;奧威爾害怕的是真理被隱瞞,赫胥黎擔心的是真理被淹沒在無聊煩瑣的世事中;奧威爾害怕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受制文化,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的文化成為充滿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則游戲的庸俗文化。”
波茨曼認為,最終摧毀人類文明的,正是赫胥黎所擔心的“在《一九八四年》中,人們受制于痛苦;而在《美麗新世界》中,人們由于享樂失去了自由。簡而言之,奧威爾擔心我們憎恨的東西會毀掉我們,而赫胥黎擔心的是,我們將毀于我們熱愛的東西。”
《娛樂至死》是對20世紀后半葉美國文化中最重大變化的探究和哀悼:印刷術時代步入沒落,而電視時代蒸蒸日上;電視改變了公眾話語的內容和意義;政治、宗教、教育和任何其他公共事務領域的內容,都不可避免地被電視的表達方式重新定義。電視的一般表達方式是娛樂。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一切文化內容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在書的第一章,作者談到了“媒體即隱喻”。波茲曼認為媒體能夠以一種隱蔽卻強大的暗示力量來“定義現實世界”,其中媒體的形式極為重要。因為特定的形式會偏好某種特殊的內容最終會塑造整個文化的特征,“某個文化中交流的媒介對于這個文化精神重心和物質重心的形成有著決定性的影響”——這就是所謂“媒體即隱喻”的主要涵義。
如果說波茨曼生活的年代正是電視事業從開始到繁榮到盛極一時之時,筆者認為,我們的時代,則是一個電視的光芒逐漸被電子計算機及網絡所遮蔽,以致慢慢退卻的時代。近幾年頻頻爆發的網絡事件,對抽天價香煙的局長周久耕的人肉搜索,以及對艾滋女事件由被誤導到真相大白等的報道,無不顯示出網絡的強大力量,直接促成“網絡民意”這一詞匯的產生。而各路傳統媒體面對這種狀況也不敢懈怠,合作與如何合作的討論一直不絕于耳。現在,各種媒體從報紙到電視臺,都紛紛推出了自己的網絡版(頻道)。拿今年的春晚來說,首先是全程網絡直播,然后是網絡投票選舉最佳節目。而網民們在劉謙魔術表演10分鐘后就在網絡上進行了揭秘,之后又在各大主要門戶網以及網絡媒體上對春晚進行評價,反其道而行之,票選虎年春晚最差的節目。網絡發展的火爆,可略見一斑。
但是,如果從“娛樂至死”這個角度來說,網絡是否能改變電視帶給人類文明的消極意義?
筆者從《娛樂至死》所提到的教育方面方面來談談自己的看法。說到教育,《娛樂至死》和波茨曼的另一部著作《童年的消逝》是同出一脈,用的基本是一個觀點,那就是電視的存在導致教育成為了娛樂,從而進一步使兒童的童年消失。波茨曼認為,童年理念能否存在主要取決于當時社會的大眾媒介形式。他提出了兩個相應的命題:印刷媒介有效地將成人世界與兒童世界相隔離,印刷術創造了成年人的新定義,成人指有能力閱讀的人,相應的,兒童指欠缺閱讀能力的人,兒童必須接受教育,以達到成熟的成人,這就產生了關于兒童的概念。而且閱讀行為是極具個性的。再者,印刷術起了隔離成人與兒童的作用,使兒童無法了解社會的秘密。對兒童來說,最大的秘密是性,其次是金錢、暴力、疾病、死亡、社會關系等等。印刷術大大限制了兒童了解社會秘密的可能性。當兒童漸漸長大,成人將按其發展階段逐步透露這些秘密。但是,首先是收音機廣播,然后是電影以及電視,開始動搖了童年觀念和理想。與文字符號相比,圖畫、圖像是認知上的退化。它要求我們去感覺,而非去思考。電視提供了一種相當原始、又難以拒絕的選擇,它取代了印刷文字里的線性邏輯,也讓精英話語權邊緣化現象在某些場合發生。電視模糊了成人與兒童的界限。每個人都有機會觀看電視。正是電視所具有的這種“沒有分別的可接近性”,徹底腐蝕了兒童與成人之間的分界線。電視不要求它的觀眾通過學習來掌握這種觀看的技能,也不要求讀者具備復雜的心智技能,這導致其結果就像心理學家說的那樣:兒童難以成長為成熟的成人,而成人則開始兒童化。
如果說電視會讓我們的個性消失,難以提供理性思維供我們的思考慢慢成熟,筆者認為網絡就加劇了這一特點。首先,什么是個性?個性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人們對問題思考所得出的不同答案,包括對人生、對世界的思考。“網絡民意”,在某種意義上說是進步的象征,是人們在現實社會中試圖達到民主訴求的一種路徑。可是“網絡民意”就是個褒義詞嗎?首先我們來談談最近幾年轟動一時的“人肉搜索”事件。雖然在“華南虎”等事件中,人肉搜索顯示了強大的積極作用,但是同時,“人肉搜索”也被稱為最恐怖的社會搜索。“銅須門”以及“死亡博客”等事件在人們的怨憤中違背了道德甚至是法律準則。
在網絡事件中,“沉默的螺旋”顯現得更為明了。縱觀各大新聞論壇,可以保持清醒的發言者往往湮沒于謾罵中。網絡的非實名制讓人們的發言肆無忌憚,缺乏理性的思考,而是以發泄為主要目的。在這種環境中,一個人能夠理性思考問題慢慢成熟嗎?而現在的凈化網絡環境,還孩子一個健康的網絡空間,主要針對的是黃色網站,并沒有照顧到那些并不受限制的BBS能否給兒童一個理性的思維發展空間。
筆者對波茨曼的《童年的消逝》與我國學者卜衛《大眾媒介對兒童的影響》作一對比分析。
卜衛在《大眾媒介對兒童的影響》一書中寫道:“兒童作為人這種生物體的一個發展階段,自有人類以來就存在著。但這只是物理上的存在,與觀念上的存在無關。”她對兒童概念的認識和波茨曼是大體相同的,因為波茨曼認為兒童這個概念不是一個生物概念,而是一個文化概念,或者說,是文化的演變造成的概念。
在對兒童這個概念明晰了之后,我們來看看波茨曼和卜衛在文化教育和電視這兩方面的不同意見。波茨曼認為,電視新媒介改變了我們的文化,在這之中也同時改變了我們的教育,電視是主動者,而教育文化是被動者。而卜衛則認為,我們應該反思的是教育和文化,是它們導致了兒童天真個性的改變,努力成為“小大人”,電視只是順應了這一趨勢。其中,文化教育是主動者,電視則是被動者。
從這種不同的想法出發,波茨曼認為因為電視缺乏印刷媒介所能給予的邏輯性和理性的學習,無論如何制作,都不能給予兒童精神食糧,而會導致童年的消逝。而卜衛則認為,電視制作商才是導致童年消失的罪魁禍首,他們已經脫離童年生活,但卻是兒童節目的主要制作者,他們很容易忽略兒童的真正需求,導致兒童節目的成人化。所以電視還是可以給兒童帶來精神食糧的。
筆者想把這兩人的觀點推及到網絡上,提出一個問題,究竟是誰在操控著網絡?人?還是網絡本身?筆者個人偏向波茨曼的觀點,所以認為是網絡媒介本身的特點導致了網絡媒介的存在形式,以及它的存在方式。雖然網絡媒介一再聲稱自己優于電視媒介以及印刷媒介,認為它結合了印刷媒體和廣播電視媒體的優點,并產生了新的優點。但本質上網絡媒體并不能解決廣播電視媒體在誕生之初就有的特點,就是感性思維遠遠大于理性思維。我們雖然能在網絡上讀到文字新聞,能看到網絡小說,但是我們還能回歸到以理性思維思考新聞帶給我們的意義,以及能夠讓優秀的小說對我們人生觀、價值觀產生影響嗎?尤其是對兒童而言,我們是否能用網絡的優勢彌補廣播電視的缺憾,挽留童年?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筆者認為很難改善。網絡新聞雖然能夠改變電視新聞那種轉瞬即逝的特點,而且具有了類似于報紙一樣的延展性閱讀的能力,但是就像一些學者所說的那樣,你根本不知道它的鏈接會把你帶到哪里,鏈接到的是否就是你所需要的背景資料。而且閱讀者的目光極易被所鏈接的其他新聞吸引,會以很快的速度把剛剛關注過的新聞拋之腦后。而網絡小說,已經不再是個別文學家、作家的專利,而成了文字工作者掙錢的方式。誰都有可能是文學作品的制造者,浮躁的環境已經很難產生真正能震撼人心靈的作品。這樣的文字能給兒童的成長帶來什么精神食糧呢?
如果說電視還有把關人,起碼家長能選擇看或者不看,網絡就實在難以企及了。兒童在上網的時候有幾個家長可以守候在他(她)身邊為他選擇該看什么不該看什么出謀劃策?
波茨曼在《娛樂至死》一書的最后提出,如果有希望改變這種現狀,改變人類文明覆滅的命運,最終只能由已經娛樂化的教育改變。或許,這也正是能改變網絡時代現狀的途徑。■
參考文獻
①[美]波茨曼:《娛樂至死》[J].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
②[美]波茨曼:《童年的消逝》[J].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
③卜衛:《大眾媒介對兒童的影響》 [J].新華出版社,2002
④卜衛,《捍衛童年》[J].《讀書》,2000(03)
⑤馬寧,《捍衛童年:大眾傳媒對兒童的消極影響芻議》[J].《今傳媒》,2009(12)
(作者:陜西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08級新聞系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