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明白真的愛

對于中國的教育，對于中國孩子的成長，我們聽到最多的，或許就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這句話。于是，孩子一出生，就如同一場熱戰，充滿催逼和煎迫，很多父母說:“我這樣做，都是因為我愛孩子。”孩子卻說:“我知道父母愛我，但愛得我想去死。”這就是我們面對的尷尬現實:生活的甜蜜，生命的靜美，在如此狀況下喪失殆盡。為什么，我們非得不斷大喊“孩子快跑”，而不能像龍應臺那樣溫情從容地說——孩子，你慢慢來?

對龍應臺的這本書，我是從最后的“跋”開始讀的。當讀到華飛、華安故意與母親作對，顯得不聽話，甚至行為惡劣的那些片段時，我不禁微笑，這才是孩子成長的真實場景啊!很渴望了解母子一路走來的故事，于是回頭，從第一頁讀起。當讀到那段“我，坐在斜陽淺照的石階上，望著這個眼睛清亮的小孩專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輩子的時間，讓她從從容容地把這個蝴蝶結扎好，用她五歲的手指。孩子，你慢慢來，慢慢來”時，心為之怦然一動。多么動人的畫面，多么懂得尊重孩子的母親啊!

起跑線上的爭分奪秒，只對100米、200米的短跑才有意義;而人生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比的不是起跑，不是爆發力，而是體能和耐力。早期教育的成效，成才或成功與否的結論，往往要在二三十年后才能得出，這需要我們更多的耐心和細致。我們經常抱怨現代科技縮短了動植物的生長期，致使瓜果不甜、魚肉無味;那么，我們對人的培養，對孩子的教育，是否也存在同樣的誤區?那個天才早慧的方仲永，倒是沒有“輸在起跑線上”，可誰成想他只是一顆流星，光耀一時就江郎才盡，很快就“泯然眾人矣”?

身為父母，往往對孩子愛之愈切，操之愈急，而篤信“不能輸在起跑線上”的家長們更是不遺余力，不惜血本，唯恐孩子“吃”得不夠，往往迫不及待地揠苗助長:一歲教認字，二歲學數數，三歲練鋼琴，五歲就盼望成為小畫家，許多幼兒園的小朋友，也被拴在“早期教育”的戰車上，十八般武藝樣樣學——父母都以為，這樣才是愛孩子，但是，這種種做法對孩子的健康成長是否有益，孩子的身心感受如何，父母卻很少顧及。

愛需要等待，更需要忍耐，像龍應臺那樣:愿意自然隨機地教孩子認識周圍的事物，天上的云、路上的車、電視里報紙上的黑人;愿意充滿愛意地看著孩子的每一個舉動——他爬、他笑、他搖頭、他站起來又一次次跌倒;愿意在孩子放學后，悄悄跟著他，陪伴他走完原本只要十幾分鐘、實際卻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歷險般的回家的路，盡管早已提心吊膽……

愛孩子是天性，知道如何愛才是智慧:為了不讓孩子過早看到殘酷和暴力，龍應臺用心為兒子選擇，哪些書可讀，哪些書不能。快樂的童年何其匆促，何其珍貴，她覺得沒必要讓孩子從兩歲就知道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她很謹慎地把那些有殘酷和暴力的書移到書架上最高一格，保證她的孩子即使搬來小椅子也夠不到，而把對孩子有益的書放到下一格……這樣一種安靜的、潛移默化的愛，不是粗魯地呵斥、大聲地教訓、自以為是地責備，甚至罰站抽鞭，但我們欣慰地看到，那兩個孩子，慢慢地成長為“像一株小樹一樣正直”的人了。

葉圣陶先生說過:“教育是農業而不是工業。”我們都知道，農作物的成長，從播種到收獲是有季節、有時間、有規律的，需要施肥、除草、滅蟲，需要水分、陽光和大自然的風調雨順，需要漫長的等待，那必得是一個“慢”的過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樹木”要慢，“樹人”更要慢，這樣簡單的道理，卻被我們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對孩子的成長，特別是一些“慢”孩子，我們不能一味地催促，更不能拔苗助長，而應該學會等待，學會包容，學會盼望，學會忍耐，學會像龍應臺那樣，柔聲地說:“孩子，你慢慢來!”■

□欄目編輯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