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六首

與雙親書

這樣的清晨，炊煙太過久遠

河水遠走他鄉

我看見父親抱走一堆柴禾

母親的圍裙上

一只溫順的月亮半睜著眼

時光是個孤兒

我多想陪著他們，一直到老

像草垛一樣忠誠

當一顆干凈的心皈依故鄉

當一顆干凈的心皈依故鄉

他多么幸福

他愛著的青草、蘆葦、蛙鳴

他愛著的河流、莊稼、房屋

此刻，全都活了過來

當一顆干凈的心皈依故鄉

我多么希塑

那個人是我

一捧黃土在鄉村溫暖的雙手中幸福地喊疼

我說，把鄉愁縮小成一粒谷子

就會有風挑破云朵里的嘆息

就會有柔軟的寂靜，凝固成更為堅硬的核

一顆干凈的心呀

你丟在哪里

我喊著，嗓子喊出蓮花

染紅了滿是文字卷成的夜

我累了，躺在異鄉的水泥地上

這才發現，我是這個城市最后一頁

沒有塵埃的高原

季節

牛在棚里吃草，妻子忙著續水

我的目光落在飄過頭頂的云彩

仿佛一只鳥的飛翔

帶走水中的幻想

這是秋天，遼闊的背影

是夏天的影子在閃現

村子安靜極了

青草泛黃，月光找不到回家的路

村口塵土飛揚。我口袋里裝著遠行的車票

這是午夜的鄉村

時間孤獨地流浪在自己的影子里

公雞開始打鳴。水在水里走著

村子安靜極了

我仿佛聽到云和云交談的聲音

一個人在大圩

一個人在大圩。無邊的原野

只能看見幽暗的夕光

是的，一只兔子總會掉轉頭

看一看青陽河

日益渾濁的河水

不要詛咒這流水般的人世。

我們的光陰正在悄悄變暖。

就像愛情——

一朵詭秘的桃花，總是被

斑斕的春天靜靜打開

與母書

母親，要是有來世，我還要做你的孩子

還要出生在小周村涂滿寂靜的黎明

我要加倍珍惜前生修來的母子緣分

像一頭溫順的羊羔，一邊跪著吃奶

一邊流著淚，幸福地喊著：媽媽，媽媽

母親，今生我陪你的機會太少

小時候不懂事，倔犟，叛逆，任性

在學校逃課，偷摘別人家未成熟的青棗

總是讓你一遍又一遍掄起嚴母手中的笤帚

仿佛園丁舉起一把鋒利的剪刀

把我身上多余的樹枝一根一根剪掉

成年的我又太忙，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次又一次忽略你慈祥的愛

要是有來世，母親，我哪也不去

做一頭聽話的小牛犢，安靜地跟在你的后面

母親啊，我要阻止你在夕陽中老去

時光，如果允許，請取走我年輕的夢想和

容顏

換回母親的滿頭黑發和挺拔的身軀

母親，要是有來世，我還要做你的孩子

你總是說我漂泊得太遠，不經常回家

那么下輩子我情愿做你的女兒

做你身上最溫暖也最貼心的小棉襖

在你胃疼的時候，為你煮一鍋養胃的八寶粥

像小時候你喂我一樣，我幫你吹去碗里的熱

一遍一遍地攪勻，看著你幸福地吃下

你的關節隱隱作痛，我為你敷上用酒

泡好的藥

母親啊，我最想看到你幸福地甜蜜地笑

那笑聲有淚花，有酸楚，也有我的寸草心

母親，今生我欠你太多

我的遠行路總是背負對你的太多愧疚

要是有來世，我還要做你的孩子

我付出今生所有的孝心和心中的愛

換回來世你一朝分娩時，上帝

所給予的痛苦少一些，少一些，再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