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濕度(組詩)

冬簫，本名邱東曉，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已先后在《詩刊》《星星》《上海文學》《北京文學》《青年文學》《詩選刊》等海內外文學刊物發表詩作千余首，曾入選多類詩歌年度選本。

冬簫深諳詩性真諦，所以他的語言像江南雨后的天空清新、高遠、靈動、透亮，而意象像黃昏暖昧而憂傷。盡管現在還是三月，但當讀完他的詩歌，我就能清晰地聽到江南的雨季正提前趕到，我甚至看到一位憂郁的王，在江南的雨水中憑欄遠眺著，那個王，就是他。

路上的年輕人

路上的年輕人保持我當年的姿態

走著，或者行頭更年輕些

我的年輕在不久以前

在深藍色的天空下

白霧籠罩的清晨

在苦楝花開的高處

擰亮一盞燈

和陽光一起照耀著

我知道這是我點亮的一小朵火焰

雖然小，但能遂我所愿

照耀所有我想照耀的地方。所以

我看見年輕人的時候很安靜

就像安靜在自己的幸福里

中年抑或青年的尾巴

很快，很慢

青年像頭發，越掉越稀少

中年濃密地站在眼前的時候

我死命抓住了一條尾巴

尾巴很短很細

也像從時光中掉落下來的頭發

僅有一根

且不像閃電一樣有力

不像小草一樣嫩綠

有些灰白，有些

傷神

這只是我此刻的感受：

它太快了些

現在，慢下來

將來

應該就是停止了吧!

對生活不用懷疑

現在我知道了對生活

不用懷疑

它每天如舊卻是嶄新的

與此相關，太陽，月亮以及陰影

都在老去。都像身體

唯一不老的是過去

它生長在記憶里

抽枝發芽，愈久彌新

所以，我從今天開始

堅持真實地生活

雖然，那一定會有些困難

今晚我一個人

今晚我一個人

與星光作伴

想得很多

但都是些過去殘留的事情

所以，很淡泊

就像過完了七年之癢的愛情

現在，打開折扇

扇出徐徐涼風

和綿長的黃

多么純凈的梔子花香啊

這不會是蠱惑

因為留戀之后

我還會思考

關于丟失的所有細節

童年有時就是風

童年，有時就是風

從窗口經過，接著

窗簾搖曳。如同你的裙擺

我又一次如同磨具

在內心細細研磨。你的離去

像解開了秋天的扣子

風瑟瑟地吹出來，我

把眼淚放出來

在這輕輕的崩潰之間

我知道那個淺淡色的暗影

比香氣誘人

但那不是我的，她沒有童年的原形

她只是點燃了一盞燈，從窗口

這樣晃過

我們倆

我們倆

已不在時間上苛求什么

每時每刻，一分一秒

包裹在馨香里

除了歲月的青苔漫上來

你我都不見得老去

所以，我們迎著光亮

在時間的接縫里

面對面，攜拉著對方

然后，用另一只手

從頭發到睫毛

從鼻子到嘴唇

……慢慢，時間一樣

一點一點撫摸過去

就像永遠

呆在感恩節的黃昏里

生命

對生命

愛戴是圓頂的塔尖傳出來的聲響

與生俱來，泛著惹人注目的光亮

但圓頂的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似乎是眾生之上的東西

如淳樸又高貴的蝴蝶

拍拍翅膀飛向天際。又似

細小如絲的尤物

穿行在每個人的肌體脈管

我們觸摸，它是溫熱的

有時，又冷若冰霜

我們無所適從

被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動物

搖晃在視線之內

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贊美它

贊美它讓我聽到了語言的曖昧

贊美它讓我想到了急促或者和緩的呼吸

贊美它讓我從荒蕪中嗅到了芬芳

從憤怒中找到了知音

所以，我的生命是快樂的

永遠地快樂

直到走進圓頂的屋子

也還要熱烈親吻

大地啊!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