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記憶(組詩)

使 徒

我虛有其表

像一篇傳奇小說的材料

其實我只有幾個顛沛流離的詞

起伏如詩歌

記憶的針

曾經向你倒伏的人

在心尖的麥芒上綻放出凱旋門

敬畏的投影中

一隊駱駝消失在了針眼射出的群光里

然后是，沙看著沙

沙海看著沙海

美少年

消失在了自體的光中

世界的暗物質里

只有我的珍視在紀念

無神論者

你看著我

你看著我

你用天恩照向我

照向我心中的鏡子里

已然消散的莊嚴氣象

你只是一滴淚

而我是你淚滴中一抹今世手足無措的影子

哭 墻

我聽見我聽見

麇集的雨成群地飛

失蹤的人

在墻邊堆起嘆息

巨大的嘆息矗立

一堵火墻

陰濕地燃燒

冒著苦澀的白煙坍塌

埋下我的嘆息

夕 照

老去的恰克雨神

憋足最后一口力氣

運起了一個巨大的洪災

在離地十公里時

從天而降的水柱停了片刻

一剎那的一個盹

干擾了袍，雨神回過神來

看見只有漫天的夕陽，一波波如血涌流

幻 聽

我失去的

都在你裝著世界悲傷部分的碗里

蒙你的圣恩

你用那碗喂養我

它如同喂養宙斯的羊角

你讓我從那碗中取水

我卻依稀聽到羊角里倒流出

從前時光中頌贊的奶

我的眼瞼顫動

見證消失的雷霆

守 望

那個圈

在天上

深藍色的巨洞

周圍是銀亮的烏云

細節清晰準確得像真誠大膽的性愛

在恐懼的最深處

我是你的倒影，一朵藍色花

仰望著

一直仰望著

不敢眨我的花瓣

深不見底的藍

煥發著原始回響的普通詞句

千萬別從我的眼皮下消失

我默禱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記憶的果園

走過被非理性的理性冰封的世界

我被奇異的感官攥在手中

一座身體的果園離開我勃然盛開

從眼睛的兩汪泉水中涌出巨大的山川

一朵朵云的土里埋著天使的種子

我心臟熔爐的深淵熱力催生出它們碧綠的葉片

很快一只只小蘿卜抽芽破土迎風生長

一個孩子在我的喉管里尖叫

“媽媽，媽媽，快來看啊，

蘿卜大得，大得像上帝。”

一個個月亮的銀蘋果

一個個太陽的金蘋果

在果園的行星軌道上飛奔，噴出光的汁液

把我照耀得像條閃亮的小鱘魚

在眾妙之門潭底的虛無羊水中，因為有我

古老的抒情性仍在茁壯生長成夢的大樹

搖曳的樹影下我看見

“昆蟲一漿”女士站在一團苦難的烈焰中心

戴著瑪瑙貝串成的苯分子環項鏈

她的獵手男人大發雷霆

參宿四的太陽風越刮越猛

昆蟲、鞘翅、貝殼的漿流一波波飄散進太空

山川易貌的精神田野的裂口處

探出瑪瑙色的夢幻之蛇首尾相銜

一片片時光的羽鱗在表盤上一格格走動

折射出前所未見的光譜

“我是首，我是尾，除此之外別無上帝。”

記憶的文字延展出

一條綠色的巨蛇舔著大地流向海洋

背上背著一座座果園和玫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