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許我表達一個也許不太成熟的認識:在當今這個非古典時代,永遠只從事某種單一文體寫作——無論寫的是什么體裁——的作家,似乎多多少少總有那么一絲可疑。詩歌大約是最單純的文體,相當于所有文體的最小公約數,而散文隨筆比詩歌要綜合,它可以包含了詩歌以及其他門類的要素,小說當然是最綜合的文體,所有藝術樣式都已經包含在了它的里面。
葉延濱原本是一個具有時代氛圍的詩人,也許詩歌的單一和純粹不足以充分展示人情練達和世事洞明,后來他又將筆的半徑延伸到了雜文和隨筆。這種延伸是一個人的智慧和閱歷到達一定程度之后發生的充溢和迸發,是水到渠成,是自然而然。葉延濱的詩歌和隨筆——如果從內在肌里去考察其思維方式和語言特色——原是一種內在的無法摧毀的統一,卻又因文體之不同操作方式而顯示出一個作家多層次多側面的寫作才能。
顯然,隨筆作家葉延濱和詩人葉延濱相處得很好,前者是遼闊的闡釋者,后者屬精粹的熔煉者,兩者既交相輝映又相互補充。隨筆創作是詩歌創作在風格和手法上的延續,跟其詩歌有著同樣的內核,卻比詩歌更具全知視角。在散文隨筆里,他不必像在詩歌中那樣,一定要通過某種偏斜了的方式把真理說出,而是獲得了更大的表述的自由,原本的舒展進一步變成了飛揚,原本的活潑鮮活進一步變成了落拓不羈。
至于葉延濱隨筆的類別,大約是介乎魯迅之“雜文”和林語堂之“閑話”之間的那類文章,它們不如前者濃烈,沒有那種滿腹辛辣和狂熱,同時又不像后者那么清淡,沒有那么漫不經心和閑適隱逸。相比之下,葉延濱更接近于一位自主的思想者,同時又加上了數以噸計的幽默風趣,行文之中有著自由主義和言近旨遠的風范,從略帶文化批判的角度詮釋著現代社會,似乎這樣的文字應該更接近梁實秋吧,所以說他繼承了“小品文”的衣缽也未嘗不可,然而,“小品文”這個名詞仿佛又不足以涵蓋葉延濱所有的千姿百態的文章,尤其是那些對于現代文明進行省思之文寫得激情洋溢,洋洋灑灑,超越了文體界限,不知歸于何類,才更算得上合理合情。
葉延濱散文所選角度都有大有小,大到宇宙冥想、大漠行吟、體制探討、文化景觀分析,小到男女所配飾物,花鳥蟲魚。即使是縱橫經緯的內容,在他那里也并不打算挖掘出或處理成肌肉發達骨骼粗糲式的崇高,以惟我獨尊來嚇唬讀者;同理,即使來自日常生活的最最瑣屑的經驗到了他筆下也都會變得寬宏闊大起來,彌漫著的人間煙火氣驅逐不掉形而上的思考。這些隨筆所寫的這些內容都帶有明顯的當下色彩,作者對于自己所處時代和現實人生采取了積極干預和迅速介入的姿態,然而,這種干預和介入不是來自以天下為己任或者文以載道的觀念,更多則來自個人性情的流露,來自知性和感性的相交叉后迸發出來的靈性火花。
不可避免地,幽默感成為葉延濱的第二層皮膚,成為一種在他的隨筆里隨時隨地要表達的生活感覺。
請看這一段,“……男人還是個干活的角色,也要有干活的道具:脖子上系一條毛巾,一看就是個工農基本群眾,50年代的宣傳畫都是這么畫;當然,除了毛巾,還可以在脖子上掛個口哨那是裁判,挎個相機那是記者,挎個望遠鏡那是船長,總之男人干什么就可以在脖子上套上個什么行頭,最不行的,套上個大餅當二流子……”
以外在的道具和裝飾來確定人物的職業與身份,使得個體在群體之中消失,讓認知變得符號化和雷同化,這是十分常見的現象,作者在這里對這類流行思維進行了概括性的素描,語氣頗調侃,讀者會忍俊不禁,卻并未覺得刻薄。那最末一句,有著些許的百無聊賴,有一點玩世不恭,在效果上卻是十分奏效的,是對前面所提及的一系列莊嚴職業之固定形象模式的否定,會促使人們對所謂工農群眾、體育裁判、記者、船長等職業的內涵和外延進行非表面化的、更趨近本質的認識。
再請看這一段,“一說到詩人,差不多每個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樣子——長得帥氣瀟灑,舉止風流倜儻,言語幽默生動,這是年輕姑娘心目中的詩人樣子,徐志摩大概是個例子。長得呆頭呆腦,啥事都干不好,言語的巨人行動的矮子,除了寫詩之外一無所長,這大概是一些官員特別是行政首長們心目中的詩人樣子。長長的頭發,迷茫的目光,永不成功的愛情再加上永遠失敗的婚姻,偶爾冒出的好句子再加上永遠說不清的胡思亂語,這大概是文學圈某些人士對詩人的畫像……”
這里用了歸納法,從不同視角對“詩人”這同一種事物進行了解釋,每一種解釋里面的詩人形象都是具有代表性的,同時又都是被概念化和類型化了的。這些來自旁觀者的概念化和類型化的解讀既具有某種程度的真實性同時又是荒誕不經的,這才恰好反映出了詩人這一獨特群體在世俗世界里的尷尬境遇。這概括出來的幾種對詩人的典型看法,有著哈哈鏡的效果,聰明的讀者在被逗笑的同時,會在自己心目中對“詩人”這一詞匯的原本認識進行一番相對來說更理智更全面的校正,盡量做到不偏不倚,克服蒙在這個詞語上的偏見和誤讀。
究其實,葉延濱似乎在隨筆里永遠對事物進行著命名,他試圖對既定事物進行新一輪的“解詞”,站在我們這個時代的角度,在詞匯舊有的原義基礎上進行挖掘,發現隱含其中而被忽略了的更深幽的意味以至于新義,或者干脆根據時代變遷或者個人的趣味化理解進行重新定義——這是一個對人們熟悉的事物加以審美陌生化的過程,使之看上去煥然一新。總而言之,這些隨筆其實可以看成是一部充分個人化了的詞典,它的名字當然應該叫做“葉延濱詞典”吧。讀這樣一部詞典,每查找一個詞,都會有不同以往的最新發現,讀者會感到自己正處于一個強大的智慧的磁場里,讀者未必能夠變得像作者那樣睿智敏銳,卻會意識到在相比之下自己的思維原來是多么陳舊和狹窄。
那一大組寫男女飾物的文章共十九篇,是葉延濱散文中寫得十分精彩的部分。據我看,它們很像是現代版的《閑情偶寄》,卻又遠遠比那部古書里的文章更加具有心理圖景和想象視野,作者思維像水晶的錐形六棱柱,反映的是這個作家思維的向度和精神的折射率。項鏈、戒指、領帶、金筆、錢包、手表、制服、眼鏡、打火機、頭巾、酒壺……諸如此類司空見慣的事物,都不是什么偉大的東西,在大家眼中已經變得乏善可陳,連同那些定義這些事物的久遠詞語,在日常生活的高頻率使用過程中,早已被磨擦得失去光澤,變得平淡和庸常,而葉延濱在對它們的意義和潛在意義的描述過程中,相當于對它們進行了更加全方位的掃描和重新命名,展現出了這些平凡之物自身的豐滿和細微,使它們散發出嶄新的魅力甚至詩意。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仿佛正在接觸一個新的事物和詞語,同時還能意識到,這些飾物的審美效果本身就是最大的和首要的目的,超然于其實際功用之上。然而,難能可貴的是,這類看上去充滿文人氣息或許更像小品的文字,在強調所寫事物的審美功能的同時,并沒有讓讀者產生完全不問現實的唯美主義印象,作者大約是自覺或不自覺地就把他的對于人世的思辨捎帶到了紙上,比如,在寫金筆的時候,作者以有點戲謔的口吻寫道“所以這是一個男人把金筆當作寶劍帶在身邊的時代……當這個世界上的男人不再是每個后臀都掛著一把劍四處晃蕩,我們從心里感謝筆的發明人特別是金筆的發明人,他讓這個世界安寧下來了。”在這里,隱含了用筆代替槍、以和平代替戰爭之意,可是接下來他又水道渠成地對那個口誅筆伐的特殊年月進行了評判,慶幸“以筆當刀害人者也不能再風光了。”作者的遞進式聯想看上去似乎是漫不經心的,思維實則有著環環相扣的縝密,作者并沒想駁斥什么,充其量只能算是在輕輕地勸說,字里行間卻實則滲透了他旗幟鮮明的價值觀和特立獨行的思考。另外,這一大組文章落筆特別隨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有些像是聊天聊出來的,以至不可避免地有了許多“閑筆”,比如,在淋漓盡致地寫完項鏈的展示功能之后,作者用一句不無揶揄的廢話結了尾“我該停筆了,再說項鏈,這種寫法會讓人認為我是個推銷員了。”再比如,具體地寫到手機如何占領市場,寫著寫著,忽然冒出一句可有可無的話“真是一機在手,舉國震動。”后來提及過去男人的飾物手槍手機等隨著歲月流轉而演變成了孩子和女人的寵物,接下來有了一句與本文主題毫無關聯的話“唉,男人無常性,這是好的證據。”講完了打火機所用能源所具外形由高檔稀罕到方便廉價的時代變遷,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難怪,今天的男人也沒有火氣了。”這些都是百忙之中的極閑之筆,去掉它們并不影響文章的內容和立意,但是,它們的存在并非全無意義,這些閑筆調節了行文的語感和節奏,增加了文章的意趣和動感,同時還擴大了文章的敘述空間,使得文章有了透氣感。真正會寫文章的人都會巧妙地使用閑筆,它們不僅不會讓讀者感到累贅絮叨,而且還常常讓人會心一笑。
《我的養生之道》之中的多篇,每一篇從題目到立意再到語言都在刻意逃避高昂的措辭,原來作者的養生之道不過是:想得開、讓得人、受得氣、舍得丟、坐得住、吃得雜,這些獨善其身的小道理中其實包含著胸中有丘壑的大胸襟,這本是一組情緒高度個人化、帶有獨特而強大個人印記的文章,卻由于與通透的人生哲理結合在了一起,因而具有了普遍性意義,在某種程度上可以成為舍本逐末的現代人的生活指南。那組《蟲、鳥、獸》八題是一個系列,等于從人類現代文明角度賦予那些蟲鳥獸們以新的解說,明明是寫臭蟲,到頭來卻聯想到了人,放言無忌,認為咬人者是臭蟲顯靈;寫蟑螂,聯想到的是公款消費的腐敗者;寫蚊子,竟聯想到了打著堂皇旗號卻做事下作的理論家們;虱子和老鼠,則與所謂革命時代和貧窮密不可分;由烏鴉的消失,聯想到人類之愛鳥其實有著偽善的成份,對自然物種的取舍里帶著傲慢與偏見;由狗鼻子的區別歸納鑒別功能,對那個特殊年代的階級斗爭觀念進行了嘲弄;至于對于早年與牛馬驢打交道的回憶,無疑是親切的和帶有喜劇性的……這一系列隨筆里時時會閃現出像煙花一樣的短暫的妄想,接下來在思緒的天空中又漸漸散去,細細品味,最后竟感覺它們其實就是真理。
至于那類憶舊性質的文章,可看成是對過往時光的命名和重新命名。《人生驛站》包括十三篇,作者敘寫個人人生軌跡中那些讓他難忘的片斷,使讀者對作者的經歷有了一個輪廓式的了解。寫這類文字很容易陷入自戀的窠臼,作者在這些文章里一往深情的敘述與抒情也是有的,但文字都相當簡省,同時也因這簡省而醒目起來,比如,作者在以模糊而懵懂的兒童印象寫完飄搖在時代風雨中的那個家之后,最后這樣總結了自己記憶中的這第一個家:“細雨,青苔,一叢含羞草。”一個字都不肯多寫,讀來卻如嚼橄欖,味道清淡而悠長。作者寫到自己的種種經歷時,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擅長在細節上進行自嘲和他嘲,這種敢于對自己進行趣味思想的自信也使得自戀傾向得以避免,最后要說的是,作者在回憶往事時,總喜歡把“今天”當成一個坐標系,用作參照,去理解那過去了的歲月,使那過去了的時間并不孤立,而是成為作者人生這條河流的上游,與今天相連,使得作者能夠用今天的判斷力對自己記憶中的人與事進行思考,并且使得它們在他當今的視線里得以復活。
就是這樣,葉延濱將對事物的這種再認識或者說命名幾乎貫穿到了他大多數隨筆之中,這種命名大都是在沒有功利目的、清閑自在的娓娓敘說之中展開的,最終把讀者引向人性。
在命名的同時,葉延濱還做了一個廢名者。廢名,是對既定事物的解構或否定之舉,當他對事物進行廢名時,作者并不打算以他的文化隨筆或生活隨筆為武器去做一個社會改革家,造成風云變幻,引領時代潮流,他并不蓄意地去堅決主張什么或者堅定地批駁什么,在或許應該表達憤怒的時候,他也只是以貌似溫婉的幽默來對客體進行解構。其實作者在這些文章里首先想要表達而且最終想表達的是他的審美志向與趣味,并且想進一步找出這些美學背后潛藏的含義,只是由于他自身的不可更改的價值觀和思想傾向,因而水到渠成地、自然而然地導向了社會責任感。
這種廢名之舉則主要表現在對于人類現代文明、人之本質以及當下世態風俗的思考上,葉延濱的此類文章在保持幽默風趣輕松頑皮之本色的同時,大都寫得文人味較重,有時甚至還充滿書生意氣。對我們所處這個時代之病態的感受,在這類隨筆里多有涉及,比如《動詞職業》那一組七篇文章里,作者明哲善辯,指出當下“記者”一詞極大地貶值,故建議將那倒批條者炒股票者拉廣告者等冒牌貨從記者隊伍中剔除出去,只留下寫稿傳播信息者這一原始含義;對于“明星”一詞,指出在當今時代并非像它的本義那樣專指杰出人物和精英,其實不過已淪為消費時代市民們表達世俗愿望的一個載體而已;至于以屏幕上各式各樣“演員”為代表的大眾文化其實正在閹割真正的文學精神;對于“教師”,我們這個社會竟然在這個奉獻最多的人群前面、在這個無比美好的詞語前面加上了“貧困”這個詞,在這里“貧困”是動詞,在這里是名詞動用,而且還是使動用法,是“使教師貧困”之意,作者痛心地分析了造成這種狀況的社會根源,認為這是一件讓全民族感到羞愧的事情;對于“官員”一詞,在中國這個詞一向只要跟“忠”和“清”這兩個最低標準連接起來,就算是一個好官員了,現在作者建議在這個詞語前面加上“公式”一詞,還是把名詞當動詞用,要求官員以一顆公心嚴格地對法律對條例負責,這個建議里面包含著理性和民主精神,同時對人們封建思想意識中的“官員”一詞進行了顛覆;對“商人”和“總經理”之類當代最走紅詞匯,作者指出當下商品社會中這些詞語的泛濫成災和假冒偽劣,同時揭示了它們秘密包裝過度精裝的外表之下的空虛和敗壞的實質;作者還有些悲觀地發現,對于只活在今天的及時行樂的現實主義者們來說,代表理想、道義和預言的“先知”一詞已經顯得不合時宜,只能受到冷落,讓位給低淺的通俗文化……凡此種種,這些文章都帶著強烈正義傾向,都有著否定之意,無不是在對病態社會現象籠罩之下所扭曲了的某種事物進行廢名。
這一類型的文章之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在《TV時代的文化景觀》,在這篇分成十幾節的萬言長文里,除了縱橫捭闔的夾敘夾議,還雜糅進了精辟的學術分析,底子當然是學識積累,這長文若當成一般的消遣性隨筆來閱讀,稍嫌莊重;若當成一股學術論文來閱讀,恐又嫌太過活潑了。作者以“電話”為例,指出相對電話交流的局部性、表淺性、匿名性,書信的“白紙黑字”更有一種托付感;他以電腦為例,認為將手寫改成了與電腦這臺冷漠機器合作的“人機對話”狀態,使寫作心態也被動地發生了改變;談到影像的泛濫,指出我們生活中充滿幻影和替身,到處都在上演“真實的謊言”;至于電視的入侵,作者則不無諷刺地說“有一口鍋再有一臺電視,就有了中國人基本的生活方式。”他還說“真是全體人民都只讀一頁書——電視或電腦屏幕就足夠了么?”這篇長文重點寫了現代高科技傳媒對于人類生存方式帶來的負面影響,對于傳媒引導下這個世界日勝一日的平均化表示了擔憂,提醒人們在一個流行克隆和復制的數字化時代物質主義時代,須警惕雷同的時尚和趣味對于獨立精神和個體思想的吞沒。作家在這篇長文里表現得很像一個二元論者,精神對物質的抗拒在這篇文章里幾乎達到了頂峰,雖然態度仍算得上溫文爾雅,未有將文字當投槍匕首之意,卻也算得上知識分子氣十足了,真可謂字字良知。讀這篇長文也許會讓人聯想起日本詩人谷川俊太郎的詩《小鳥在天空消失的日子》里面的句子:“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人彼此變得十分相似 / 自己在人群中消失的日子 / 人還在相信未來。”標準化和類型化正在導致個性的消亡,整齊劃一的價值觀和千篇一律的生活方式正在深入人心,最終將導致個人自由和個人智慧的喪失,這樣的人類社會是不可能擁有真正的未來的。這篇長文跟這首詩異曲同工,關注的都是現代都市文明對人類的征服和異化,對人類正漸漸淪為自己的創造物的奴隸這一趨勢深感不安。在這篇長文的結尾,作者將抵制模式化機械化等粗陋傾向的力量以及保存文化中細膩芬芳的任務,統統寄托在了讀書和寫作這兩樁永不會消逝的人類最古老最本真的精神勞動上——這真算得上是堅實的選擇,最為可靠的挽救方式和解決辦法。這篇萬言長文有著直面當下人類困境,有著心智清明的思考和判斷,閃爍著理性主義的光芒。
無論是命名的能力還是廢名的能力,當然最終都要來自一個人的認知力,而這種認知力在葉延濱隨筆中具體表現為敏捷到了尖銳的辨識能力、獨特到了孤立的感受能力、以及能夠朝向直覺效果轉化的學識——這種認知力不僅強大而且頗具原創性,作家好像要求自己對日常生活中一切司空見慣的事物根據自己的經驗和記憶進行重新思索和定義,充滿著智慧深度,在手法上不乏抒情或者反諷。因此,在閱讀過程中,讀者會感到,無論怎樣增加思想的含金量,葉延濱的隨筆都不是說教的,它們與教科書和宣傳手冊之類格格不入,讀者還會情不自禁地想到,作者不愧是一個詩人,而且首先是一個詩人——甚至在那些認真反思當代社會現象和文化景觀的文字里,“詩人”這兩個字眼具有了它的最本質的含義,一個詩人就應該是這樣的:以常人難以企及的敏感來預先感知這個世界的苦痛和荒誕,同時,用像頭頂上的星辰一樣的永恒道德和絕對真理來校正他所處的時代。■(責任編輯 曉 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