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組詩)

做一棵樹

一棵樹的幸福，短的

那么相似，那么安然，以至于

石欄舉手吟唱船歌，雕花窗戶開得正艷

風傳著紙條，在喧囂的石板街

做一個戀愛的姿勢，不要看腳下的青磚黑瓦

不要看勾肩搭背的現代浪漫，盡管做著

樹的幸福，樹的向往

要記住，腳趾舔弄著歷史

發梢漂浮著成長，還像只喇叭

做遠古的呼喚，用內心守望

一棵樹的愛

在夏天，該獻出一棵樹的愛了

或許不是愛，而是回報

比如:清潔工秦大媽、陸阿姨

你們坐會兒，靠在你們給的干凈的身體上

不要再讓一張小紙片、一個煙蒂

噎在心里，然后像血液一樣流遍全身

讓我這一片假想的夜色，滋潤一下你們的夢想

石板街上蓄滿你們的汗水，并且

已經滲透進同里千年的歷史，我的根須

觸及到了那些熟悉的味道，以及光陰

一棵樹的興奮

很高興在同里自治學社門口

看見柳亞子，蹦蹦跳跳的樣子

穿過一條小巷，跨過富觀橋

在大片油菜花盛開的地方，捉蜜蜂

后來他急急地走來，站上高高的門檻

用詩人的語言，踩踏時代的病癥

爆裂聲，在風里擴散

像油菜籽脫殼而出時，充滿興奮

真想彎腰和他握手，緩慢而飽含激情

可他急急地走了，背影被小橋流水收藏

別樣的桂林山水

我叫一聲“桂林”，他就用那茬

鑿子一樣的胡須，在我臉上

刻出別樣的桂林山水，別樣的甲天下

爺爺叫夏桂林，石匠。修橋、筑堤岸

沉甸甸的木箱在肩頭回望著我

在清晨，微笑與輕吻

扎痛臉頰，我的淚水從粗糙的手掌來到岸邊

在破舊一點的石橋上停下

在破舊一點的石橋上停下

輕輕坐，輕輕點一支煙

不說一句話，只要一個可以持續的眼神

那是內心的燈盞，已經被點亮

燃燒一片輪廓，像無盡的呼喊歸于低語

風可以很大，可以掀起灰塵落入眼睛

水可以不再清澈，可以臭氣熏天

橋縫可以長草，可以寫上危橋

而我不可以哭泣，只能輕輕坐著

耳旁會傳來叮當叮當的聲音，碎屑進入身體

抓出熟悉的咳嗽，放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