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年記憶之1974年

1974年1月23日，農歷甲寅年正月初一。北京的最高氣溫為攝氏二度。這一天的報紙影訊上，除了新聞紀錄片、科教片之外，還有四部電影故事片，有于洋主演的《火紅的年代》，李麗華、石揮主演的《艷陽天》，魯速主演的《戰洪圖》和李仁堂主演的《青松嶺》。影訊上寫著“一九七四年春節為工農兵映出”，沒有列出演員和導演的名字。

這是文化大革命八年來首次上映新的國產故事片。《人民日報》評論說:四部彩色故事影片的誕生，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又一豐碩成果，是毛主席革命文藝路線的新勝利，也是把革命樣板戲的經驗，運用于故事影片的一次可貴的實踐。

元宵節前一天，六十歲的梅志被允許上街購物。大巴山腹地的大竹縣城，人們正忙著采購元宵、花燈。梅志看到百貨店和食品店不但人多，東西也多。百貨店有毛線，而且還是純毛的，不過是西藏林芝的產品，質量粗些。食品店里有牛舌餅，還有多年不見的薩其瑪。

這年春節，全國各地市場供應比上年有所改觀。北京市民憑副食本，每人可以領到半斤花生、三兩葵花子，每戶兩瓶二鍋頭、半斤粉絲;天津市居民每戶供應白糖一市斤;承德市每人供應大白菜十斤。

梅志在監管干事指引下，發現了一小包油汪汪的東西。她回憶:“啊，湯圓心子!今年給風做湯圓就不會像去年那樣只能放一點紅糖，就連紅糖也只能做成幾個。即使那樣，他還吃得那么有滋有味。現在有了真正的白糖芝麻湯圓心子，風該多高興啊!”

梅志提到的風，是她的丈夫。正在大竹郊外的監獄服刑，罪名是反革命罪。在監獄的花名冊上，她丈夫的名字叫做張光仁。但梅志還是喜歡稱呼丈夫本來的名字——胡風。1955年胡風被捕入獄，至今已近二十年。長期服刑，又患上心臟病和高度貧血，胡風身體狀況很差。上一年，梅志被允許陪同丈夫一起居住。這是她與丈夫分別多年之后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在新華書店，梅志買到四本《十萬個為什么》，雖然只是一套書中的幾本，但她依然很高興。梅志在日記中寫道:“它雖然沒有那八本樣板戲印得漂亮，但總可以調劑一下口味，除了階級斗爭外得到點科學知識。這等于吃膩了大魚大肉，再來吃哪怕是鹽水煮的蔬菜，也是高興的。”

開學第一天，湖南省華容縣建設小學五年級學生聶盛早早來到學校。教室門口的大字報吸引了他的注意。大字報的主題是“批林批孔”。聶盛回憶:“我踮著腳，把脖子仰得酸酸的，拜讀老師們一夜之間炮制的作品。腦子里噼里啪啦，正想著‘林彪為什么不跟他老祖宗姓孔，是不是改了姓’，一個同學喊我，你看，你的大字報。我嚇了一跳，誰寫我的大字報?我慌慌張張地跑過去一看，是老師代我寫的，名字也改成了聶衛兵，名字前面還寫著‘建設小學批林批孔領導小組副組長’。”

臘月時，中共中央1974年一號文件轉發了由江青主編的《林彪與孔孟之道》一書。書的《前言》寫道:林彪和歷代行將滅亡的反動派一樣，把孔孟之道作為陰謀篡黨奪權、復辟資本主義的反動思想武器。我們從林彪的黑筆記、手書題詞和他的公開言論中，選編了《林彪與孔孟之道》，供批判用。

很快，“兩報一刊”相繼發表社論和評論員文章，一場“批林批孔”運動在全國展開。紀錄片《孩子們的節日》記錄了北京市西四北大街小學正在開展紅小兵講故事比賽:“今天我給大家講個小故事，名叫《柳下跖怒斥孔老二》。”影片說:“北京市各中小學校出現了一派生氣勃勃的革命景象。講故事、辦展覽，批判林彪孔老二。新中國的少年一代，從小在階級斗爭和兩條路線斗爭的風雨中成長。”

作為批林批孔小組副組長的聶衛兵，也要帶領同學們召開故事會。會上，他還要帶頭講故事。聶衛兵講了歷史故事《荊軻刺秦王》。他至今還記得演說的內容:“刺殺等暴力活動，在當時一般視為革命行動，受到肯定。但由于秦始皇是法家的代表，所以刺殺秦王的行動就成了反革命事件，荊軻就成了阻擋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螳螂、小丑。”

講故事的形式很快在全國推廣。許多地方也搞起“三員一土”的培訓工作，“三員一土”是指:創作員、故事員、廣播員、土記者。

四月，北大教授梁漱溟得到通知，要他參加全國政協批林批孔學習會。會上，許多人都表了態，梁漱溟卻保持沉默。會議主持人對梁漱溟說:北京大學某教授公開在報上發表文章，由一貫尊孔而轉變為支持批孔，影響全國，群眾歡迎。如果梁先生也向某教授學習，公開表態支持批孔，大家都會歡迎你的轉變。梁漱溟搖頭說:某教授的文章我拜讀過了。我與他相熟，前不久還見著他呢。我懷疑文章所說的不是他內心要說的真話。

梁漱溟所說的某教授是哲學家馮友蘭。梁漱溟與馮友蘭是舊相識。五四運動時期，馮友蘭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他的印度哲學課老師就是梁漱溟。

此時，馮友蘭已經用“梁效”的筆名發表了兩篇批判孔孟之道的文章。“梁效”取兩校的諧音，是北大、清華大批判組的筆名。“梁效”與《紅旗》雜志的“池恒”、文化部的“初瀾”、上海市委的“羅思鼎”并稱為四大創作組。“梁效”前后共發表文章一百八十一篇，其中三十多篇被圈定為學習文件。有人戲稱為“小報抄大報，大報抄梁效”。

多年后，梁漱溟去世，馮友蘭撰寫了一副挽聯:

鉤玄決疑，百年盡瘁，以發揚儒學為己任;

廷爭面折，一代直聲，為同情農夫而執言。

在廣州，新的火車站剛剛落成。它仍然帶有蘇式建筑的特點。京廣、廣深、廣茂三條鐵路干線在這里實現了交會，廣州成為輻射華南的交通樞紐。在新的廣州火車站旁邊，兩年前開始籌建的中國出口商品展覽會新館交付使用，它花費了專款六千萬元，替代了原來的蘇式建筑中蘇友好大廈。新的展覽館建筑面積十一萬平方米，使得創辦于1957年春季的廣交會容量更大。

四月的這次廣交會，接待了來自世界上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客人。廣交會上，來自第三世界和地區的貿易界朋友比上一年增多。赤道幾內亞、加納、伊拉克、喀麥隆、緬甸等國家還派了貿易代表團或國營企業公司前來洽談。新華社的報道說:交易會對于第三世界各國和地區的貿易朋友給予積極支持，盡可能滿足他們的要求，同他們達成的貿易額比歷屆交易會都有增加。

交易會上，化工、五金和機械儀器產品等十分暢銷，在整個成交額中所占比重有較大增加。我國傳統出口的大宗商品，如松香、陶瓷、茶葉、豬鬃、裘皮、腸衣、山貨、草柳制品等，銷路很好。

4月19日，北京剛剛經歷過第一場春雨，氣溫很低。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在首都機場舉行儀式，迎接出席聯合國會議歸來的中國代表團。半個月前，鄧小平率團出席聯合國第六屆特別會議。這是中國領導人第一次出現在聯合國會場。鄧小平在發言中說:“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中國屬于第三世界。中國把堅決同第三世界國家一起反對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殖民主義而斗爭看作自己神圣的國際義務。”他闡述了毛澤東關于三個世界的理論，并說明了中國的對外政策。春節期間，毛澤東會見贊比亞總統卡翁達時，首次提出關于三個世界劃分的戰略。并指出超級大國之間爭奪世界霸權地位是世界局勢動蕩不安的主要根源。

在機場，鄧小平給周恩來帶回了一樣禮物——牛角油酥面包。

出席聯大的中國代表團，每位成員不論職務高低，統一發給二十美元的出國補助。隨同鄧小平出訪的外交部長黃華回憶:離開紐約前吃飯時，我問小平同志，打算怎樣花這二十美元。他說他也不知這些錢能買什么。我說，您不是認為法國的牛角油酥面包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嗎?回國時可以在巴黎買些，二十美元可以買許多個。

此時，北京與紐約之間沒有直航航線，中國代表團需要在巴黎轉機。法國是最早與中國開辟民航航線的西方國家。1966年，中法航線正式開通。但在當時的國際條件下，從巴黎到上海，需要繞道雅典、開羅、卡拉奇，經柬埔寨金邊，才能到達中國。1974年，法航開辟了直達北京的航線，飛行時間縮短到十五個小時。

“英雄的造船工人鋪下了海上鐵路，我們乘風破浪遠航。我們的‘風慶號’首次遠航成功，順利返回上海港。它完全是我們自行設計制造，全部采用國產設備。它橫跨三大洋，兩次繞過好望角，勝利航行了三萬兩千海里。”這是新聞紀錄片《風慶輪遠航歸來》中的片段。國產萬噸輪“風慶號”首航歐洲成功，這是國產遠洋輪船第一次執行跨洋遠航任務。

風慶輪是上海江南造船廠自行設計制造的萬噸遠洋貨輪，于1973年完工。由于主機和雷達等設備的性能不適應遠航，為安全起見，國產輪船一般只執行近海航行。1974年，上海江南造船廠貼出大字報《遠洋公司還是崇洋公司》，指責交通部和遠洋公司拜倒在洋人腳下，靠買船過日子。大字報提出“我們要革命，風慶輪要遠航”的口號。

5月9日，交通部被迫批準風慶輪遠航歐洲。上海港二十多萬人為風慶輪送行，上海市總工會組織了“歌唱風慶輪”專場歌詠大會。《文匯報》和《解放日報》發表評論員文章稱:我國近代造船工業發展史，是一部充滿尊孔崇洋與反孔愛國斗爭的歷史……有些人奉行“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的洋奴哲學”，要“徹底批判代表儒家賣國主義路線的崇洋媚外思想”。

五月下旬，住在北京飯店的美國華裔物理學家李政道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里說，毛主席想要見他。

李政道出生于上海的一個書香門第家庭，自幼天資聰穎。二十歲時，還是昆明西南聯合大學物理系大二學生的李政道，就通過嚴格的考試，進入美國芝加哥大學研究生院，師從著名物理學家費米。1957年，三十一歲的李政道與三十五歲的楊振寧一起，因發現弱作用中宇稱不守恒而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

這一次返回祖國，李政道先到各地去參觀。在上海復旦大學，他發現學校的科研活動實際上處于停滯狀況、物理系唯一的“研究”活動是測量一種電燈泡的性能。絕大多數師生都被下放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了。

在中南海，李政道見到了毛澤東，他們討論的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么對稱性這么重要”。毛澤東認為，對稱在本質上是一個靜止的概念，而人類社會的進化是動態地改變的。李政道后來回憶說:我順手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拍紙簿，把一支鉛筆放在上面，向一方傾斜，筆就向下滾動，然后又向另一個方向傾斜，筆又向另一個方向滾動。我這樣重復了三次，然后我說:“主席，我剛才運動的過程是對稱的，可是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是靜止的。”我解釋說，對稱不是簡單的平衡，運動中也可能是對稱的。

毛澤東告訴李政道，他一生經歷的都是動蕩，所以認為動是重要的。他年輕時念科學的時間不多，有關科學的觀念大都是從他讀過的一套湯普森寫的《科學大綱》中得來的。

會見時，李政道向毛澤東建議，對在科學上有天才的少年可否從小培養，因為國內的運動員和芭蕾舞演員也是從小培養的。毛澤東點頭認可。

幾天后，李政道離開中國返回美國。在飛機上，他收到了一份禮物。李政道后來回憶說:一位服務員遞給我一包東西，說是毛主席送給我的。我打開一看，是一包書，正是他提到的那套《科學大綱》，四本，英文原版，而且是第一版的，在當時已經找不到這個版本了。現在這套書還在我的書房里保存著。

四年后的1978年1月，中國科技大學向中國科學院提出了創辦少年預科班的申請，報告很快得到批準。經過嚴格的考察和篩選，1978年3月，二十一名天才少年進入中國科技大學接受“破格”教育，他們中最大的十六歲，最小的僅十一歲，這是中國第一個大學少年班。此后，在李政道的建議和安排下，從1979年開始，有幾十位中國學者到國外學習和培訓，后來他們大都成為建立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北京譜儀和進行高能物理實驗的骨干。他還倡議并創立了中美聯合招考物理研究生項目，十年間，共派出了九百一十五位研究生，并得到美方資助。

多年后，在談到當初的少年班建議時，李政道這樣說道:當時祖國的大學教育差不多是沒有了。少年班本身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它至少能夠被毛主席接受，而且“四人幫”也無法刁難。

六#8226;一兒童節的時候，北京五萬名兒童匯集到勞動人民文化宮，舉行慶祝六#8226;一國際兒童節的游園聯歡。今年的游園活動，顯得比往常更豐富多彩。體育館里舉行了幼兒體育、少年兒童體操、武術表演和小足球比賽。電影館里放映了革命樣板戲影片和兒童影片。一群群兒童在猜謎語，玩“釣魚”、“爬山”、“騎馬打豺狼”、“發射人造衛星”等游戲。少年兒童還演出了《鮮花獻給毛主席》、《紅小兵成長全靠黨》等文藝節目。《人民畫報》的一篇報道說:在京的臺灣省同胞子女演唱了《我愛北京天安門》。他們說，我們臺灣一定會解放，到那時，臺灣省小朋友就會和我們一樣，幸福地歡度六#8226;一了。

來自世界五大洲幾十個國家在京的兒童，應邀參加聯歡。北京市芳草地小學的中國兒童和在這個學校學習的三十個國家的小朋友一起游園，同聲歌唱:

四大洋，五大洲，

全世界兒童手拉手，

氣昂昂，雄赳赳，

迎著朝陽向前走。

6月13日，第十屆世界杯足球賽在德國的啤酒城慕尼黑開幕。報名參賽的九十九支球隊經過長時間的預選賽篩選，只有十六個隊進入了決賽圈的比賽。世界杯上，身穿橙色球衣的荷蘭人帶來了全攻全守打法，隊員們可以不停地調換彼此位置。只要保證能回來參與防守，他們都可以壓上去進攻，這要求隊員有很強的個人能力，這種不循規蹈矩的踢法震驚了世界。

荷蘭隊在決賽中遇到東道主聯邦德國隊。荷蘭隊的核心是隊長克魯伊夫，他被稱為是足球運動員中一位大師級的人物。這一次，他遭遇的是聯邦德國隊的貝肯鮑爾。1972年，貝肯鮑爾曾率隊奪取了歐洲錦標賽的冠軍，作為隊長，他被認為是一個真正的團隊領袖。

7月7日，兩位大師之間的較量打響。開場僅五十六秒，克魯伊夫突破獲點球，內斯肯斯一蹴而就，在此之前，西德隊員甚至沒有碰到皮球。不過，貝肯鮑爾拒絕放棄，聯邦德國隊隨后連進兩球。二比一，聯邦德國隊獲得勝利。在以后的日子里，人們開始稱呼貝肯鮑爾為“足球皇帝”。

2002年，當年的荷蘭隊中衛阿里#8226;哈恩來到中國，擔任中國男子足球隊主教練。中國足協將他名字的中文譯音改為阿里#8226;漢。2004年，阿里#8226;漢率領中國男足取得亞洲杯足球賽亞軍。

在中國山西，煤炭化工局向國務院告急，“批林批孔”運動造成徐州、長沙等鐵路區段作業效率十分低下，大量列車途中滯留，致使山西的煤炭和其他一些北方物資不能及時外運。

上半年，全國煤炭、鋼鐵、化肥產量比去年同期都有大幅下降，全國財政收入比去年同期減少五億元，財政支出則增加二十五億元。

7月1日，為扭轉工業生產萎縮、倒退的局面，中共中央發出《關于抓革命促生產的通知》。《通知》要求:各級黨委要認真檢查一次國民經濟計劃的執行情況，訂出增產節約的有效措施。

放暑假時，十歲的聶衛兵跟隨父母搬遷到別的城鎮，“批林批孔領導小組副組長”的職務到此結束。“聶衛兵”這個名字，也在后來的改名浪潮中被棄用。

1974年夏天，關中平原正經歷著干旱。眼看著地里面莊稼逐漸枯萎，陜西省臨潼縣西楊村村民決定打一口深井緩解旱情。一天中午，村民楊新滿突然發現，在五米多深的土壤中，竟顯露出一個真人一樣的陶土人頭。接下來，村民又發現許多殘肢斷臂。

很快，考古工作者取代了當地村民，專業的挖掘開始了。殘破的陶俑被拼接修復后，一個古代軍隊陣列出現在世人面前，它擁有多達六千個真人大小的陶俑和八百匹的陶馬。經考古確認，這些被命名為兵馬俑的陶俑，是秦始皇陵的陪葬。后來，兵馬俑的出土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壯觀的考古發現。

在長沙，馬王堆漢墓又有新發現，三號墓出土了十二萬字的帛書，包括《易經》、《老子》、《戰國策》，大部分是失傳上千年的古籍。

在山東臨沂的一處西漢墓葬，考古工作者發現了已經失傳一千多年的《孫臏兵法》和《孫子兵法》竹簡四千多枚。這批竹簡的發現，使《孫子兵法》作者孫武是否確有其人等長期存在的疑案得到解決，為古代軍事思想研究提供了新資料。

小靳莊是天津市寶坻縣林亭口公社的一個大隊，全村只有一百零一戶，卻涌現出三百多個農民詩人。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拍攝了紀錄片《小靳莊新事多》。八月，《人民日報》用整版篇幅刊登《小靳莊社員新詩選》。報道指出:小靳莊大隊黨支部帶領貧下中農和社員群眾，朝氣蓬勃地向思想文化領域進軍。經過短短幾年的戰斗，小靳莊思想文化陣地發生了地覆天翻的變化:那些封、資、修的黑貨被打得落花流水，無產階級的新思想、新文化顯示了強大的威力。

作為思想文化建設的典型，1974年，《人民日報》共刊登八十三篇小靳莊的通訊文章，還總結出小靳莊的十件新事。其中的一件是，村里的婦女與男社員干一樣的活兒，拿一樣的工分，充分體現了男女平等。

剛剛下發的中學課本中，出現了一篇與知青有關的文章。這是毛澤東給知青家長李慶霖的一封回信。

上一年，福建莆田城郊公社下林小學的教師李慶霖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信中反映，自己的子女下鄉插隊到了福建最貧困的山區，僅憑微薄的收入生活。

毛澤東給李慶霖的復信中，稱他為“反潮流”的代表人物，并回答:全國此類事甚多，容當統籌解決。他從自己的稿費中取出三百元，匯寄給李慶霖，“聊補無米之炊”。

不久，國務院成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領導小組，吸收李慶霖為領導小組成員。在周恩來主持下，領導小組放寬了上山下鄉的具體規定，使知青插隊有了更大的選擇，并采取措施改善下鄉知識青年的生活。

初夏的一個星期天，十九歲的王小妮第一次吃到正規的酒席。除了家人，飯桌上還有她即將去插隊的公社里主管知青的干事、大隊民兵營長。吃完飯后，王小妮就要前往吉林省九臺縣的農村插隊落戶。很少請客吃飯的父母顯得有些拘謹，王小妮回憶說:母親拿不準該點些什么，小聲問服務員。她的意圖是不怕花錢，要盡量讓客人吃好。連我都看出了他們的不自在。

告別的場面，是很多城市青年都會面對的一幕，王小妮至今難忘:“我站在一個很高的土墻豁口上，父母弟妹都不看我，一起朝著吉普走，我的心里亂七八糟，眼睛里都是眼淚。后來，我自己走進集體戶，男生女生全不認識，全都冷眼看我，我坐在炕沿上，一直坐到天黑都不敢動。”

另一位作家徐冰則這樣描述自己在知青點的生活:“都是十八九歲的人，在深山，完全像一家人過日子。左右兩間用兩個布簾隔開，男生在一邊，女生在另一邊。早起，各自從門簾里出來，共用一盆水洗臉，再商量今天吃什么。看上去完全是小夫妻，但絕無生理上的夫妻關系。”

“廣大貧下中農懷著對毛主席革命路線高度負責的精神，為迎接知識青年的到來，進行著各種準備。石村大隊黨支部統籌安排、自力更生，為知識青年蓋起新房子。”拍攝于1974年的紀錄片《歡迎新社員》介紹說。北京市房山縣東南召公社石村大隊正在為將要到來的知青社員統一蓋新房。1974年，很多地方紛紛創辦了知青農場和大隊，條件不足的地方也紛紛建立知青點，讓知青集中居住，以緩解農村宅基地不足的狀況。

王小妮入住的集體戶，正是被村里人稱為“知青點”的地方。截至1973年，全國下放知青總數達到八百四十五萬人，除一小部分人到國營或軍墾農場外，絕大多數都落戶到農村。知青的到來使農村人均土地占有量急劇下降。

“這是我爸爸給我弄來的上大學的介紹信。他要我離開農村、離開共產主義大學，到所謂的名牌大學去讀書。爸爸，我要當著大家的面兒回答你:我不跟你走!”拍攝于1974年的故事影片《決裂》，講述的是知青曹小妹將父親托關系搞到的上大學介紹信撕得粉碎，跟父親所代表的舊教育制度徹底決裂。

四年前，大學招生工作重新開始。招生實行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和學校復審相結合的辦法。具有初中文化的工人、貧下中農、解放軍戰士和青年干部，經當地“革委會”推薦，政治審查合格后，可進入大學就讀。這些從工農兵中選拔的學生被稱為“工農兵大學生”。

電影《決裂》源于一個真實的工農兵大學生的故事。這一年，一封大學生退學申請出現在《人民日報》。信中說:我是一個走后門來上大學的部隊學員……我逐漸認識到“走后門”并不是無關緊要的事，而是關系到執行什么路線的大事……作為一個干部子弟更沒有權利脫離人民群眾。發展下去，很容易走向“特權階層”。

這份申請的作者是南京大學政治系工農兵大學生鐘志民。鐘志民出身于高干家庭。憑借父親的關系，在1972年4月被“推薦”到南京大學讀書。1973年9月，他向校黨委申請，要求把自己退回部隊。鐘志民在退學申請中，還對自己的腐化生活做了檢討:我到了學校里，丟了一塊四百多元的手表，卻毫不在乎，后來家里又給我買了一只一百八十多元的。我們在生活上大手大腳，在政治上卻不求上進。這樣下去，我們可能會變成老一輩革命者的叛徒!

“很多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夠繼承革命傳統，可是，我這個革命多年的爸爸，卻給我留下了這張介紹信，不，我要聽毛主席的話，在農村干一輩子革命。”《決裂》中的曹小妹說。現實生活中，鐘志民的退學申請得到南京大學黨委的批準。他被退回所在部隊，不久，又被退回到插隊的公社，成為一名農民。

電影《決裂》中，還圍繞辦學理念的分歧和對人才認同的差異，展開了兩條教育路線的斗爭。守舊派曹副校長堅持按照教學大綱實施書本教育，以分數線嚴把入學關;而改革派龍校長則堅持開門辦學，不拘一格選拔農民子弟上學。

龍校長:你會寫字嗎?

李金鳳:土改的時候參加過掃盲班。

龍校長:寫幾個字我看看，寫什么都可以。

李金鳳寫字:毛主席是我們的大救星!

李校長:李金鳳，你被錄取了!

電影拍攝時，工農兵大學生入學考試已經被取消。全國的文化考試被取消，推薦成為上大學的唯一渠道。

在新聞紀錄片《北大歡送工農兵大學生投入新的戰斗》中可以看到，1974年，第一批工農兵大學生已經完成了學業。也是在這一年，國務院教科組轉發《北京市高等院校試辦補習班的報告》。報告指出:北京市十一所高等學校招收的工農兵大學生文化程度參差不齊，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僅占百分之二十，初中程度的占百分之六十，相當于小學程度的占百分之二十。

在吉林省九臺縣農村的知青點，王小妮并沒有待多久。1975年春，她被借調到縣知青辦辦知青小報，人生的轉機從此開始。她后來回憶說:“當時，凡是被借調到縣城里的知青，沒有再回集體戶的，也沒有參加招工的，百分之百都被推薦上了大學，成了當時極令人羨慕的工農兵學員。”1977年11月，王小妮在九臺縣廣播站東側的一間平房里，復習了十幾天數學，然后回集體戶所在地參加高考。1978年年初，她進入吉林大學讀書。

在日本，二十一歲的鄧麗君正日益受到關注。

1963年，十歲的鄧麗君在臺灣中華電臺黃梅調歌曲比賽獲得冠軍，從此登上歌壇。十年間，她已經在除大陸地區之外的華人社會廣為人知。1974年3月，鄧麗君正式赴日本發展。她的第一張日語專輯《空港》銷量達七十五萬張，并入選日本“最佳新人歌星賞”、“新宿音樂祭銅獎”、“銀座音樂祭熱演獎”。

在香港，藝人許冠杰是這一年耀眼的明星，他主演喜劇電影《鬼馬雙星》，并演唱同名主題曲。很快，這首粵語歌成為電臺點播率最高的曲目，唱片的銷量超過十五萬張。

七十年代之前，香港流行樂壇民族小調和英美流行歌曲大行其道，真正的粵語歌很少。由鐘鎮濤、譚詠麟、彭健新、陳友和葉智強組成的溫拿樂隊，紅透半邊天，但唱的基本上也都是英文歌。歌曲《鬼馬雙星》開創了香港粵語流行曲的潮流，許冠杰也被譽為“粵語歌鼻祖”和“香港流行音樂祖師”。

多年后，在許冠杰告別歌壇演唱會上。譚詠麟展示了他一直珍藏的一張門票，那是1974年許冠杰第一次個人演唱會的入場券。

八月的時候，三十六歲的田連元隨著遼寧代表團來到北京，準備參加國務院文化組舉辦的上海、廣西、湖南、遼寧四個省、市、自治區的文藝調演。

田連元1959年加入本溪市曲藝團，后在彩屯礦區書場演出長書《大隋唐》時，贏得觀眾好評。1966年3月，他在遼寧人民廣播電臺錄制了自己的第一部長書《歐陽海之歌》。1974年，田連元創作并演出了短篇評書《新的采訪》和《沒演完的戲》，被調進京參加建國二十五年大慶演出。評書《新的采訪》這時候還被稱作是革命故事，它講述是記者采訪一個雷鋒式的好戰士的故事。

不過，這一次參加調研的主角，是四個代表團各自帶來的一臺由地方戲移植的革命樣板戲。

8月12日，文藝調演在北京開幕。裝飾一新的首都五個劇場里，有八千多名觀眾觀看了第一天的演出。第一輪演出的節目，有湖南省花鼓戲劇團學習移植的革命樣板戲《沙家浜》，遼寧代表團評劇隊學習移植的革命樣板戲《龍江頌》，廣西壯族自治區桂劇團、壯劇團、彩調劇團學習移植的革命樣板戲折子戲，上海話劇團新創作的反映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造船工人英雄事跡的大型話劇《戰船臺》等。

因為這一次在北京待的時間比較長，田連元得以有空到街上轉一轉。在他的記憶里，遼寧人進京采購副食品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任務，豬肉、掛面是主要項目。

有一天，田連元在甘家口副食品店發現有掛面擺賣，限購金額在六十元以內。搜遍全身，只有二十五元。于是急忙給家中發電報，要家里電匯六十元速到京;同時，緊急求援于師兄趙連甲，暫借六十元，電匯款到即還。

田連元后來回憶說:連甲先生爽快，立即把六十元送到我手上。我及時買到了掛面，大有不虛此行之感。

不過，后來還錢時田連元才知道，這六十元錢其實是趙連甲從侯寶林那里轉借的。

因為短篇評書《新的采訪》受到好評，田連元還被邀請到中央戲劇學院講課，談了“評書藝術”。

在1974年《人民畫報》第九期中，有一個報道《西湖邊上的少年宮》，從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一時期城市孩子們的業余生活。

少年宮是少年兒童們常去的地方。在階級教育展覽室，少年兒童們可以看到我國勞動人民在舊社會的苦難遭遇和新社會的幸福生活的展覽，經常聽到革命前輩、戰斗英雄和勞動模范親身經歷的報告。少年宮還組織少年兒童到工廠、農村、部隊去參觀，學習批林批孔，接受階級斗爭教育。

少年宮輔導兒童學工、學農、學軍;開展天文、氣象、無線電、航海模型、美術、歌舞、戲劇、民樂等多種活動。

暑假過后開學時，兒童電影《閃閃的紅星》在北京上映。電影改編自李心田的小說《兩個小八路》，講述江西革命根據地的一位紅軍戰士，在長征時在家中留了一頂紅軍帽，后來這位紅軍的兒子拿著帽子終于找到父親的故事。

影片的主角“潘冬子”濃眉大眼、胖胖臉蛋的可愛形象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由于劇本的要求，“潘冬子”被定位成小英雄形象，按照革命英雄“三突出”的原則，演員形象要體現“紅光亮”。攝制組在北京市內的小學看了一百多個孩子，但是一無所獲。正巧趕上勞動節各校文藝活動匯演，九歲的三年級學生祝新運引起攝制組注意。無論從形象和氣質上，祝新運都非常符合劇情中的“潘冬子”，導演組當即拍板，由祝新運扮演潘冬子。

拍兒童影片最難的就是引導小演員進入規定情景，讓孩子相信劇中的故事是真實的。在拍攝現場，祝新運卻總入不了戲。演員出身的副導演師瑋負責給祝新運說戲，據師瑋回憶:在拍冬子媽被胡漢三燒死在草房里時，要求潘冬子望著熊熊烈火，流著眼淚阻止試圖沖進去救媽媽的鄉親們。我啟發他:因為這場戲你成了沒爹沒媽的孤兒，剩下一個人怎么辦?說到傷心處，我不禁哽咽起來，沒想到九歲的祝新運卻覺得挺好玩，一下子笑出聲來。散場后導演嚴肅地訓了小家伙一頓，自那以后，祝新運再也不敢走神了。

《閃閃的紅星》使祝新運家喻戶曉，他得到的“報酬”只有一本影集，上面寫著:“祝新運同志留念，八一電影制片廠《閃閃的紅星》攝制組贈。”

拍攝電影時，祝新運最大的愿望就是當解放軍。從解放軍藝術學院畢業后，他參軍入伍，進入八一電影制片廠擔任導演。祝新運說:在街上，人們認出我，還是會叫我小冬子。人們對于潘冬子，忘掉也好，不忘掉也好，我覺得都是我的幸運。當你再朝你的人生道路上往下走的時候，就有了一種束縛，就是這種東西，成了制約自己發展的障礙。

國慶節前夕，勝利油田正式建成，探明儲量近四億噸，原油年產量可達一千萬噸。從大慶到秦皇島的輸油管道也正式建成。管道全長一千一百五十二公里，啟用后，原油可從大慶油田直接輸送到秦皇島港灌裝運輸。

與此同時，西方世界正在經歷戰后最嚴重的石油危機。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在兩個月內，原油價格從每桶三美元上漲到十二美元。原油價格暴漲導致全球經濟成本上升，物價急劇上漲，西方國家出現經濟衰退。

為慶祝國慶節，天津市舉辦服裝展覽。展覽上，一款梅花百褶拖地大袍裙被放置在最醒目的位置。這就是人們俗稱的“江青裙”。介紹文字說:這款連衣裙融合了中國古代服裝特點的同時，又結合蘇聯布拉吉的設計思路。有人戲稱它是:上半截兒像男，下半截兒像女;后面看看是尼姑，前面看看是和尚;短不短，長不長，大娘穿了成閨女，閨女穿了變大娘。

在天津市下發的文件中，這款連衣裙被作為“國服”在全國婦女中推廣。穿不穿成為衡量一個人政治態度的重要標準。正在天津游歷的美國作家韓素音回憶說:幾乎每個商店的櫥窗里都掛著至少一件同式樣的淺色女裝——寬松的裙子，V字領。這就是江青裝，是由她本人設計的……所有的裁縫都接到指示，他們只能做這樣的衣服，不準做其他式樣的，中國的婦女都要穿這種衣服。

這種行政命令式的推廣，最終沒有形成事實上的流行。進入冬天后，各地壓庫的一萬四千多件連衣裙，不得不減價處理。

小學生龍冬家住在中科院社會科學部大院，對面樓里一個戴眼鏡的清瘦老者引起他的注意。“我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就是因為他似乎一年到頭的大部分時間都穿吊帶褲。在學部大院，穿吊帶褲的人，只有這么一位!一次，我問他，你為什么老是穿這種褲子?小孩兒才穿這種褲子。他就講小孩子能穿大人也一樣能穿，只要自己覺得舒服;但大人不適合開襠褲，兩者根本意思不同。我又說，大人只有資本家才穿，好人是不穿的!他聽到這話好像是被嚇住了一剎，然后說，不一定穿這種褲子的都是壞人。但這話和后來的幾句似乎不全是說給我聽的。”他后來回憶道。

這個行為古怪的老人叫顧準，是中科院社科學部經濟所的研究員。1972年，顧準因為身體原因，被批準從五七干校回到北京。

顧準有記日記的習慣，但回到北京后，他的日記只是在日歷上簡單標注記錄。從他的日記里能看到，正月里，顧準開始動筆撰寫著作《希臘城邦制度》。

不知過了多久，龍冬突然想起，很長日子沒見到穿吊帶褲的人了。后來才知道他去世了。龍冬回憶:不管怎么說，當時心里還是有些小小的憂傷。那年我才九歲。

12月3日，顧準因肺癌在北京病逝。去世前，他留給病床前的學生吳敬璉最后一句話:中國的神武景氣終將到來，要待時守機。1980年，顧準被“恢復名譽，徹底平反”。《希臘城邦制度》一書出版。書的序言寫道:顧準同志在看來已有定論的學術領域，另辟蹊徑，提出了引起史學界重視的見解。

這一年圣誕節假期，五十七名東德群眾穿過柏林墻下的地道，從東柏林逃往西柏林。

地道從六個月前開始挖掘，為了不被東德警察發現，地道深入地下十二米。叛逃行動很快被東德警察發現，雙方在地道內展開槍戰，一名警察被打死，逃跑者無人傷亡。這是柏林墻建成以來，最大的一起偷越邊境事件。從1961年柏林墻建成，到1989年拆除，共有二百零一個東德人在偷越邊境時被打死。

東西方世界的冷戰還在繼續。

這一年，北大西洋公約所有締約國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會議，簽署《大西洋宣言》。強調實行“集體防御”，任何締約國同他國發生戰爭時，成員國必須給予幫助，包括使用武力。

在蘇聯，反間諜組織克格勃開始在內部組建一支代號為“阿爾法”的突擊隊，以打擊恐怖犯罪。“阿爾法”小組首批成員不到三十人，全部是身手不凡的克格勃青年軍官。剛剛獲得列寧格勒柔道比賽冠軍的弗拉基米爾#8226;普京被選入這支突擊隊。這一年，他即將大學畢業。二十六年后，四十八歲的普京正式當選為俄羅斯總統。

八月，美國總統尼克松因“水門事件”宣布辭職，副總統福特繼任。兩年前的總統大選中，為了取得民主黨內部的競選情報，共和黨尼克松競選班子的成員，潛入了華盛頓水門大廈的民主黨總部辦公室，在安裝竊聽器時，被當場抓獲。毛澤東在得知尼克松辭職后，對來訪的美國國務卿基辛格說:兩卷錄音帶就能把一個帝國攪得天翻地覆，不是紙糊的是什么?

十二月，三門峽水利樞紐改建完成。改建后的三門峽，號稱“能有效緩解黃河中上游地區的泥沙堆積，使洪澇威脅從二十年一遇變為五十年一遇”。

在天津港，第一臺五百噸浮吊建成。投入使用后，可使港口裝卸貨物效率提高一倍。

在科技領域，由中國自行設計開發的半導體器件研制成功，第一臺醫用電子感應加速器在北京日壇醫院投入使用。

這一年，中國農業實現豐收，總產值比上年增長百分之四點二;工業產值比去年有小幅提高，經濟指標基本完成。《人民日報》說:我國市場繁榮，物價穩定，生產建設蒸蒸日上。這同資本主義世界生產衰退，失業增加，通貨膨脹，面臨深刻的經濟危機形成鮮明的對比，顯示了社會主義制度巨大的優越性。

(選自《讀庫1001》/張立憲 主編/新星出版社/2010年2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