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我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一汽,第一年見習期帶我的老師是一位女同志,她畢業于吉大法律系,當年不到30歲。
因為是在工廠,無論是在勞動車間還是管理部門,新人都管帶教者統稱為“師傅”,于是她便成為我的師傅。那時,她2歲多的孩子剛剛送入幼兒園,據說很不適應,時??摁[,哭得厲害時阿姨都哄不住。這大概是真的,因為我上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親眼見她有兩次接了電話后,便慌慌張張地往幼兒園跑。
剛從校門出來,我對企業的法律事務十分陌生。師傅一點一滴地教我,如何審查經濟合同,如何對經濟項目進行法律論證,如何代理企業出庭應訴……那時她已經是兼職律師了,聽說我也有意參加律師資格考試,一有可能,她便帶我出庭,旁聽她或她的同行辦理案件,并告訴我說,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增加司法技能,以后考試時我的“律師實務”那個科目才能拿高分。
1992年我參加了律考,因為題目都沒答完,我感覺很不好。兩個月后,據說成績都出來了,但需統一制發通知單,個人無法查分。師傅在司法系統有熟人,我便求她先幫我查查。她回來后滿臉遺憾地對我說,小趙,只差3分啊,唉,你還年輕,下一次好好準備準備再考吧。我那時滿臉死灰,似乎眼淚都在眼眶里轉,見我這個樣子,她噗哧一聲笑了,爾后告訴我,我的成績超出錄取線25分,其中分數最高的科目真的就是“律師實務”。
那年年底,我們修繕辦公室,臨時的辦公地點設置在生產車間樓上,上班時噪音不小,再加上當年的工作任務完成得都差不多了,所以整個部門只上半天班,下午就不用來了。我無處可去,下午也只好去上班,自己看看書。后來我發現師傅也去,有時帶著毛線編織毛衣,更多的時候是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從閱讀的書籍到各自的愛好,從大學生活又說到“當初為什么選擇法律專業”,后來她又講到了她的丈夫和孩子……。那時我們兩個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不是她帶一包瓜子就是我帶一袋花生米,一邊說著話,一邊享著“口?!薄S幸惶煜挛?,我睡午覺過了頭,又有些疲累,便沒有去。第二天一上班師傅就把我叫到一旁,面有慍色地問我,為何昨天下午沒來?我隨意地說,累了,不想去了。聽了我的回答,她好一會兒沒吭聲,爾后盯著我,幽幽地說:“那你應該給我打個電話啊,我昨天在這兒等了你一下午,走的時候天都黑了……”
自那以后,我們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著什么,工作上還是和以前一樣,但閑聊的時候少了,只是在當年我過生日時,她送給我一本當時風行的《羅蘭小語》,扉頁上寫了8個字:走過冬天,走過自己。
第二年夏天,師傅隨同其丈夫去了深圳。不久,我也離開了一汽,從此和師傅徹底斷了音訊。
人這一生,注定要遇到一些人,也要離開一些人。有些人一旦分開,或許便永世不見。然而在塵封的記憶中總會沉淀下一絲感懷、一絲憂傷,還有……一絲過往的美麗!
(作者單位:省人大財經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