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表達有很多種,不一定是和聲細語的寵愛,不一定是無微不至的關懷,對于姚芊羽來說,媽媽的吼叫、憤怒也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
2009年對于姚芊羽來說可謂豐收的一年,由她主演的兩部電視劇《我是一棵小草》《笑著活下去》同時在各大衛(wèi)視熱播。姚芊羽飾演的林小草和晏陽,打動了無數(shù)觀眾的心。姚芊羽屬于那種厚積薄發(fā)的藝人,出道至今,不斷嘗試各種性格迥異的角色,從最初《少年天子》中隱忍的芳兒皇后,到《我是一棵小草》中堅韌、樂觀的林小草,再到如今正在拍攝的《保姆與保安》中的保姆大苗,姚芊羽的演藝事業(yè)正一步步地走向成功,在戲劇角色與現(xiàn)實生活的不斷轉換中,姚芊羽也愈加成熟。盡管名氣越來越大,可她依然親切得宛如鄰家女孩。
和姚芊羽的采訪約在一個星期六下午。這個在電視劇中動不動就淚流滿面的“悲情女王”,在生活中竟然是個愛說愛笑的主兒。笑過之后,她說:“我爸媽在我10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一直和媽媽過,那就說說我和媽媽的故事吧!”
我們是“敵人”
姚芊羽的童年是在對抗大人世界的許多規(guī)矩中度過的,小小的姚芊羽不明白在媽媽的嘴里,怎么有那么多“不準”、“不許”和“不應該”。面對那些規(guī)矩,她的小腦袋里滿滿當當裝的都是反抗,而媽媽就是那個她假想中的敵人。
姚芊羽的媽媽是教師,嚴厲、追求完美,脾氣又急,凡事兒不能將就、湊合;而姚芊羽貪玩兒,是個惹禍精,家里常有鄰居登門告狀,母女兩個就杠上了。
小時的姚芊羽因為頭發(fā)有點兒自來卷兒,媽媽嫌頭發(fā)貼在頭皮上不好看,就給姚芊羽買了各種各樣的帽子。這個戴帽子的小姑娘安靜的時候,文氣十足,儼然一個小淑女。殊不知,她的性格完全是個假小子:爬墻上樹、下河摸魚,沒她不敢干的。
“我媽媽清醒地認識到我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兒,打都不能讓我長記性,要是不打那還了得。”姚芊羽笑著告訴記者。所以姚芊羽闖了禍,姚媽媽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縱是如此,她依舊本性不改。
有一回,姚芊羽趁媽媽上班的空檔,帶著一幫小伙伴在家里玩捉迷藏,把衣柜、壁櫥折騰得一團糟。姚媽媽下班后看自己心愛的衣服橫七豎八地扔在沙發(fā)上,氣得追著姚芊羽打。要知道姚媽媽愛整潔,除了做飯、備課之外,就是忙著打掃、整理房間,她看不得家里亂七八糟。
轉眼間姚芊羽上了幼兒園。她的幼兒園生涯只持續(xù)了3個月,這3個月姚芊羽異常高興,在她眼中只要沒有媽媽管教的地方,那就是天堂。雖然偶爾老師也會批評自己,但是畢竟多數(shù)時間都是自由自在的,她可以盡情撒歡兒。
可是這種快樂沒持續(xù)多久就在一次意外中結束了。姚芊羽玩滑梯的時候突發(fā)奇想,從滑梯的扶手上大頭朝下地滑下來,結果摔到草地上,頭上還縫了幾針。園長親自把她送回家,姚媽媽看著她又生氣又心疼。這一次她沒挨打,反倒意外地得到許多好吃的和媽媽細心的照顧。
頭上的傷養(yǎng)好之后,姚芊羽又生龍活虎了,依舊花樣百出地惹禍捅婁子。“我媽媽覺得留我在家也是個禍害,不如早點兒送到學校里算了。”姚媽媽本以為在學校里有了老師的管教,這孩子可能就懂事了,不淘氣了,誰知姚芊羽依舊調皮搗蛋。無奈之下,姚媽媽請求調到姚芊羽所在的小學任教,并且做了姚芊羽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開始姚芊羽覺得挺光榮、挺驕傲的:“媽媽是班主任,班里同學都得聽我媽媽的,覺得非常有面子!”可是不久她就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凡事媽媽都先拿自己開刀。
有一次姚芊羽趁媽媽在黑板上寫生字的時候,和同桌說起了悄悄話,不想被姚媽媽發(fā)現(xiàn)了,她立刻嚴厲地警告:“姚芊羽,不許說話,專心聽講!”
等到媽媽一轉身,姚芊羽又忍不住和同學講話,這一次媽媽真發(fā)火了,命令姚芊羽到講臺上來。姚芊羽不肯,姚媽媽就把她拎上講臺,搬來一把椅子,讓她跪在上邊聽課。
“那時候,我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有個當老師的媽更糟糕的事情了,而且她還是我的班主任!”姚芊羽說。
自從被媽媽罰跪之后,姚芊羽有一個多星期不肯叫她媽媽,在家里也稱呼她為“周老師”。因為周老師的嚴厲,姚芊羽那一段日子過得很不快樂。“也說不上因為什么,自己當時特別熱衷于玩兒,不管媽媽是罰跪也好,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就是改不了。”
于是,被媽媽揪到辦公室當著眾多老師的面挨批就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媽媽實在是氣急了,就吼:“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孩子啊!”姚芊羽梗著脖子就是不肯低頭認錯。
女兒嫌媽媽太嚴厲,媽媽嫌女兒太淘氣。顯然,母女兩個都對對方不太滿意。“我們就以一種對抗的姿態(tài)過日子。媽媽盼望我快快長大,長大了我就懂事了,就能讓她省心;而我也盼望著快快長大,長大了,我就能離開她了。”
從此不與愛抗爭
在姚媽媽的“鎮(zhèn)壓”之下,姚芊羽順利地考入湖南省重點中學岳陽市第一中學,之后又進入曾培養(yǎng)出李谷一、瞿穎等眾多明星的湖南省藝術學校。得知女兒被錄取的那一刻,姚媽媽喜極而泣,想著女兒要去長沙讀書,又有點兒舍不得。媽媽少有的溫柔目光讓姚芊羽心頭一動,不過她仍然禁不住在心底歡呼:“我終于自由了!”
讓姚芊羽沒想到的是,媽媽幾乎每周都來長沙看她。雖說岳陽和長沙不遠,可來回也要幾個小時的火車,姚媽媽堅持了3年,風雨無阻,從不中斷。除了給姚芊羽帶來新衣服和營養(yǎng)品之外,學習怎么樣,舞蹈、鋼琴練得怎么樣,與同學相處得如何#8943;#8943;事無巨細,樣樣都親自過問。
上藝校期間,姚芊羽作為伴舞演員參加了湖南金雞百花獎的開幕式。匆忙上臺演出的她,被舞臺邊的鋼筋劃傷了大腿,一曲舞罷,鮮血濕透了整個褲腿。可是這次經歷,留給她的不只是一條傷疤,而是直接改變了她的人生。她在后臺看到聚光燈下那些光彩奪目的明星,異常激動,忽然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從那天起,當一個演員,成了我最大的心愿。”
1996年姚芊羽藝校畢業(yè)后,報考上海戲劇學院,憑借與生俱來的天賦和在藝校3年刻苦學習的扎實功底,順利地通過了上戲的專業(yè)課考試。考官滿意地說:“不錯,回去好好準備文化課吧!”姚芊羽信心滿滿地回了家。
可是,到了復習的時候,姚芊羽就傻眼了。藝校的學習,以藝術類課程為主,文化課比較欠缺。面對模擬試卷,有那么多題不會做,姚芊羽灰心了、沮喪了,甚至宣稱,這個學她不上了。
這時姚媽媽把姚芊羽的書桌搬到自己床前,規(guī)定她每天必須學習到凌晨兩點,否則不許睡覺。她焦躁不安,靜不下心來,賭氣撕掉了媽媽借來的復習資料,誰知第二天媽媽又借來了一套。姚芊羽一連撕了三套資料,可是當媽媽再次借來全新的復習資料時,姚芊羽徹底繳械投降。
每天深夜,姚芊羽掌燈夜讀時,媽媽就坐在床邊織毛衣監(jiān)督她。偶爾姚芊羽抬頭看看,媽媽已經睡著了,手上還拿著織針。她的眼角眉梢即使是不笑的時候,也有了細細的皺紋,這個在她眼里愛臭美的媽媽已經漸漸發(fā)福,不再是那個穿著高跟鞋也能追著自己跑半條街的“狠角色”了。
姚芊羽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媽媽已經老了,她鼻子一陣發(fā)酸,自此暗下決心:這一次一定好好考,不讓她再操心。
那年夏天,姚芊羽終于跨進了她夢寐以求的大學—上海戲劇學院。這一次是真正的離家求學,雖然媽媽的電話依舊準時打到宿舍走廊里的公共電話上,可是少了許多監(jiān)督考察的意味。姚芊羽的心里也漸漸地不再抗拒,即使媽媽不問,她也主動聊聊自己在學校里認識了哪些有意思的人,看到了哪些新鮮事兒。她不厭其煩地描述,只是希望媽媽能了解自己的世界,了解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
小時候的姚芊羽曾經那么渴望長大,長大了就去做空姐、做導游、做演員,或者任何一種需要漂泊在外的職業(yè),不為別的,就為了離開媽媽。可是現(xiàn)在,自己真的離開了媽媽,又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大一的時候姚芊羽加入了日本波麗佳音唱片公司的“YES”少女組合,整個假期忙著選歌、練習單曲。正當她自信地憧憬著演藝之路時,東南亞爆發(fā)了金融危機,唱片公司上海總部被迫清算,演唱組合就此解散。此后的一段日子,姚芊羽很低迷,直到有一天收到了媽媽的一封長達十幾頁的信。這封厚厚的家書看得姚芊羽落淚了,信上說:
“每次把你趕出家門,我總是要趴在門上聽你是不是真走了。有一次你染了個黃頭發(fā)回家,真把我氣壞了,跟你吼‘要是你不趕緊染回來就別再進家門’,之后聽見你真的走了,我害怕了,悄悄地跟在你后面,一直看著你進了理發(fā)店。我想我這么嚴厲,你成年后也許會恨我#8943;#8943;”
姚芊羽第一次感受到那個看似強悍的媽媽其實內心柔弱、隱藏了無限溫情。
不在媽媽身邊的日子,姚芊羽慢慢地理解了媽媽。媽媽主動結束了十幾年的婚姻,自此一個人帶著女兒生活,難免寄所有希望于女兒,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她一個人撫養(yǎng)女兒,其中艱辛都自己扛,從不示弱,她的嚴厲、她的巴掌,都源自她的愛。因為她要給女兒樹立一個最堅強的形象,好讓女兒一直笑著活下去。只是自己太不省心,總是給她惹是生非。有了對媽媽的理解,姚芊羽從此終于放下一顆倔強的心,不再與愛抗爭。
多年母女成姐妹
當初那么想離開家、離開媽媽,現(xiàn)在常年忙于拍戲真的不能常常在她身邊,姚芊羽反而覺得不自在。姚芊羽只要拍完戲,就匆匆地往回趕,為的就是能和媽媽拌拌嘴、吵吵架。這對于姚芊羽來說也是消化困擾、宣泄情緒的一種方式。
“我們這對母女比較特別,小時候她管我,我不服;長大了我管她,她也常常起義。我們永遠是吵吵鬧鬧的!”姚芊羽說她和媽媽屬于“多年母女成姐妹”,她和媽媽終于平等了。
以前年少叛逆輕狂,以為自己的小情小調小憂傷是天大的事情,以至于忽略了身邊的至親。長大后才沉淀下一顆心,仔細地去觀察她、理解她、體味她。
“爸爸和媽媽離婚,對他們兩個都好,天底下從此少了一對天天吵架的夫妻,多了一對能夠和平相處的前夫和前妻。”彼時姚媽媽帶著姚芊羽從家里搬出來,媽媽的解釋是性格不合,她尚不能完全理解。不過父母離婚,對于姚芊羽來說,除了她和小朋友打架時對方會拿這件事來挖苦她之外,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改變。
姚媽媽和爸爸分開以后,一直獨身至今,姚媽媽說:“一直在尋尋覓覓,期待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另一半。”
“我媽媽是個十足的理想主義者,尤其是在婚姻方面,絕對不能湊合。”姚芊羽也期望媽媽能找到自己的Mr.Right。反過來姚媽媽也常常鼓勵女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要勇敢地追求,別害羞。“找一個合適自己的人相守一輩子”,這也是母女倆的共識。
一個離婚女人拉扯一個未成年孩子的故事,似乎是一部悲情劇,可是姚芊羽和媽媽的生活卻不是這個套路。姚媽媽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憐的、需要被人另眼相看的單親媽媽,她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小女孩的媽媽、一個普通的教師而已。雖然女兒不聽話,難以管教,自己也經常怒不可遏地將她趕出家門,不過她始終相信女兒總有一天會理解自己的。
如今女兒長大了,姚媽媽就更有時間打理自己了。姚芊羽在家的時候,母女倆除了逛街、斗嘴,還一塊兒上網。年逾五十的姚媽媽迷上了網絡,尤其是裝扮自己的QQ空間和養(yǎng)寵物。有一陣子姚媽媽逢人便問:“你有自己的QQ空間嗎?你養(yǎng)寵物嗎?”如果對方的回答是否定的,那姚媽媽就十分爽氣地說:“我教你吧!”
有一次姚芊羽在QQ上打牌,輸了很多分,便被分數(shù)高的玩家踢出局。媽媽知道后,給姚芊羽開通了藍鉆,姚芊羽一下子有了2000多分,成了高級玩家。姚芊羽驚訝地問她是怎么做到的,姚媽媽故作神秘狀,拍著姚芊羽的肩膀說:“你OUT了!”這個時候,姚芊羽無比崇拜老媽。
姚芊羽知道自己是媽媽心里最重要的部分,可不是全部,媽媽不是那種會在家庭生活中淹沒自己的主婦。盡管她和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愛孩子,必要的時候會奮不顧身地為孩子奉獻自己的一切,可她始終都不僅僅是為女兒活著,她更為自己活著。
“以前小羽尚未成年,我得管教她,那是我的責任;現(xiàn)在,我開開心心地生活也是我的責任。”姚媽媽說。
姚媽媽愛美,到老了愛美之心依然不減當年。高跟鞋、胭脂粉,一樣不落下。姚媽媽生日,姚芊羽在拍戲間隙去商場給母親選了件藍色的上裝,母親聽說了很不滿意,電話里頭小聲嘟囔:“怎么是藍色的?紅色的多好看,尤其是大紅的#8943;#8943;”
“我媽媽的穿衣理念比我時尚,我們逛商場都是她給我挑衣服。”性格有點兒男孩子氣的姚芊羽喜歡休閑的、舒服一點兒的衣服,媽媽則覺得女孩子要跟得上潮流。平時姚媽媽常常在網上瀏覽時尚雜志,對穿衣搭配頗有心得,這也讓姚芊羽崇拜不已。
“小時候,看她穿著高跟鞋站在講臺上,挺胸昂著頭,覺得她特別愛臭美。不過現(xiàn)在覺得那是一種生活的姿態(tài),接受命運的一切,但不屈服。那種姿態(tài)能讓卑微的生命在歲月的塵埃里開出花來。”姚芊羽說,直到自己慢慢成熟,才逐漸讀懂她。
“感謝上天,讓我做了你的女兒,盡管你嚴厲有余,溫柔不足,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從現(xiàn)在起,你的一切我統(tǒng)統(tǒng)接受,就像彼時被你抱在懷中,不遺余力地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