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江蘇省軍管會主任
1967年3月12日,父親處理好浙江問題從杭州剛返回南京,就接到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江蘇省軍事管制委員會的通知,通知中任命父親為軍管會主任。此時的南京春寒料峭,萬木蕭疏,但文化大革命的形勢則火上加油,到處是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到處是“打倒”、“奪權”的吶喊聲,到處是劍拔弩張的沖突事件,沒有一丁點兒的暖春氣息。父親到家的第二天,顧不上休息,就趕到江蘇省軍管會走馬上任,又一個新的課題擺到了父親面前。
為什么要實行“軍事管制”?因為自上海一月奪權(即1967年1月王洪文帶領上海工人造反派向上海市委、市政府奪權)之后,全國各省市普遍刮起奪權的狂風,各地陷入“打倒一切”、“全面內戰”的混亂狀態,國家政府機關癱瘓了,黨組織活動停止了,公安、檢察、法院基本上失去作用,成千上萬的工礦企業停產或半停產了。為了支撐國家的大局,毛澤東主席動用了人民解放軍,軍隊是當時唯一保持基本穩定的組織系統和指揮系統了。1967年1月23日,中央發出《關于人民解放軍堅決支持革命“左”派群眾的決定》?!爸ё蟆钡耐瑫r,全國幾乎所有的工礦、交通、鐵路、航空以及報社、廣播等機關都先后實行了軍事管制。后來,在造反派奪權后發生兩派沖突的省市,也實行了“軍管”,軍隊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各地區的領導權,全面介入了社會生活和工農業生產的各個方面。
江蘇省的情況也是如此。1966年10月,江蘇省造反派就開始沖擊省委機關,試圖打倒以江渭清為首的江蘇省委的領導。1967年1月26日,江蘇南京地區紅色造反總部(簡稱紅總)發表了《江蘇省革命造反派聯合奪權聲明》,奪了江蘇省委和南京市委的權,即“一#8226;二六奪權”。但是在對待“奪權”是非問題上造反派出現了分歧,紅總說:“奪權好得很”,反對和沒有參與奪權的南京大學“八二七”等組織(簡稱八二七)回答:“奪權好個屁。”“好派”和“屁派”的對立,很快波及全省各地,造成全省范圍的群眾分裂、社會動亂的局面,影響了工農業生產和人民生活。為了制止這種局面繼續發展,經周恩來總理報毛澤東主席同意,中央決定由南京軍區對江蘇省實行軍管。
1967年3月10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江蘇省軍事管制委員會發出了第一個通知:任命杜平同志為軍管會主任,軍管會下設革命委員會、生產委員會、辦公室等部門,自即日起開始辦公。
軍管會的主要任務是“抓革命、促生產”,抓革命即促進各造反派大聯合,盡早實現三結合(軍隊代表、地方干部代表、造反派代表相結合),成立省革命委員會(省級地方權力機構),促生產即搞好工農業生產,不誤春耕,恢復社會秩序等。
父親一上任就站在了江蘇省兩派群眾組織直接沖突的急流旋渦中。早在一年前的7月、8月,應江蘇省委的要求,南京軍區調派了少數干部進駐南京大學,協助開展文化大革命運動。當時父親召集了調派干部梁輯卿(江蘇省軍區副政委)、杜方平(南京軍區國防工業部部長)、吳大勝(南京軍區后勤部副部長)等同志開會。江蘇省委書記江渭清講了話,最后父親說:“調去的干部一定要聽省委安排?!边€強調說:“省委是馬列主義的省委?!备赣H這句旗幟鮮明的話,惹怒了造反派,以后的歲月里,他屢遭造反派圍攻。當江蘇造反派沖擊江蘇省委時,南京大學、南京工學院等單位造反派要求父親接見并回答問題,先后有二十多批,后來不分白天黑夜圍攻父親,父親太勞累了以致生病被送到上海治療?,F在父親又要主管軍管會的工作,江蘇省的造反派當然是不會放過他的。
父親深感責任重大,盡管他對江蘇的情況了解不多,甚至連兩個造反派的頭頭都不認識,盡管他對組織工農業生產沒有經驗,對搞好軍管會工作心中無底,盡管他還存在著諸多疑問,對造反派的做法仍然不能認同,但作為一個老黨員、老干部,對黨的絕對忠誠,對毛主席的無限敬重,對革命事業的高度責任感,使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父親走馬上任后,主持召開軍管會的第一次會議就是確定其組織架構:下轄兩個委員會,一個是革命委員會,主任是吳大勝;一個是生產委員會,主任是傅紹甫??梢姰敃r抓生產是軍管會的另一個十分重要的任務。父親一面抓軍管會的組織落實和人員分工,做到人就其位,事有人管,一面大張旗鼓地宣傳周總理接見江蘇兩個代表團的“三#8226;五”指示(指1967年3月5日講話),促進群眾組織聯合,發出停止串聯和制止打、砸、搶的通知;另一方面召開全省生產會議,吸收地方有關領導參加會議,協助抓全省的生產建設和群眾生活,這對穩定當時局勢和促進工農業生產起了積極的作用。父親當時的理解是“抓革命就是要穩定社會局勢,其目的還是要把生產促上去”。當軍管會的工作有所起色并準備穩步推進的時候,新的矛盾又被制造出來了。
軍隊“支左”,后來發展為“三支兩軍”(支左、支農、支工、軍管、軍訓)。支農、支工還容易執行,要支持“左”派就遇到難題了,哪一派是“左”派呢?駐山東的解放軍,在王效禹奪權時,并沒有支持以他為首的那派組織。王效禹原是青島市副市長,與康生的兒子張子石勾結在一起,在康生的授意下,奪了青島市和山東省委的權,當上了山東省革委會主任,中央給予承認,成為頗有名氣的山東造反派頭頭。又經康生提議,王效禹被任命為濟南軍區第一政治委員、山東省軍區第一政治委員。1967年,我曾到過濟南,聽到過這樣喊口號:在“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敬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之后,還要加上“敬祝王效禹同志心情舒暢”,可見王效禹當時的威風和權勢。山東軍隊不支持王效禹的“錯誤”態度,被中央點名批評是在“支左”工作中犯了方向性、路線性錯誤,濟南軍區和山東省軍區被迫公開檢討。4月6日,在林彪授意下,頒布了《中央軍委命令》(即“十條命令”),規定了對沖擊過軍事機關的群眾“概不追究”,“要正確對待群眾”,“不要強迫群眾寫檢討”,還規定“不準任意把群眾組織宣布為反動組織”等等?!妒畻l命令》一出臺,不僅造反派更加有恃無恐,而且因軍委已發的《八條命令》有所收斂的一些軍隊內造反派又死灰復燃。
5月7日,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從濟南到南京,以貫徹《十條命令》為由,要南京軍區檢討,他們又讓王效禹前來“傳經”,傳授他們是如何使“濟南軍區向革命群眾公開檢查”的。而且將“公開檢查比不公開檢查好,高姿態檢查比低姿態檢查好,早檢查比晚檢查好”三條體會作為范例,妄圖推廣全軍仿行。在他們的煽動和縱容下,南京軍隊的造反派和地方造反派公開串通在一起,矛頭直指南京軍區。南京的大街上瞬間貼滿了“打倒許世友、炮轟杜平”的大字報。因父親曾說過“江蘇省委是馬列主義的”,造反派以此認定軍管會是保省委的,執行的是“帶槍的劉鄧路線”。于是,造反派不斷挑起事端,給軍管會出難題。“紅總”先拿死人做文章,說軍管會做工作是挑動群眾斗群眾,繼而又制造縱火案,還不許消防隊救火,父親派部隊強行翻墻進入,救出“八二七”組織的100多名學生,又被“紅總”揪住不放。“紅總”不斷挑起事端,最后調集無錫、常州、揚州的造反派手拿大刀長矛列隊進駐軍管會,向南京軍區施壓,逼迫軍管會讓步。
南京的局勢已經很緊張,武漢發生的“7#8226;20事件”又火上澆油。事情由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引發,王力以中央代表身份到武漢解決兩派武斗問題。下車伊始,便發表講話,支一派、壓一派,這樣就激怒了號稱“百萬雄師”的人數眾多的被壓造反派組織。7月20日,數千造反派手執長矛、頭戴安全帽沖上街頭示威,并涌進軍區駐地揪走王力。于是林彪、江青一伙借機大做文章。他們在北京天安門上大張旗鼓宣揚王力,把“7#8226;20事件”定為反革命暴亂,認定其后臺操縱者是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政委鐘漢華。在8月1日這一天,他們在黨刊《紅旗》上發表社論:“要把軍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揭露出來,從政治上和思想上把他們斗倒、斗臭。”從此一場全國性的“揪軍內一小撮”的浩劫開始了。
南京的形勢更加緊張起來。8月3日、4日,軍內外幾個造反派組織先后沖進了軍區司令部和政治部。兩天后,“紅總”舉行了號稱千輛汽車的示威游行,矛頭直指南京軍區,直指許世友司令員。與此同時,一批造反派沖進了我們家和許世友司令員家,抄打砸搶,無所不用其極。我記得那天有兩大卡車的造反派闖進我們家,凡是父母的衣服、褲子、鞋子全部用鋼釬扎穿,無論新舊無一幸免,所有鏡子玻璃制品全部搗碎,所有家具全部砸爛,就連我們姐弟的心愛讀物、玩物、壓歲錢也被搶掠一空,家里一片狼藉。造反派臨走時還把“打倒杜平”的標語從樓上一直刷到樓下,并揚言要抓我們做人質,讓父親就范。
南京的情況驚動了中央,周總理焦急地打電話詢問父親在哪里,當得知父親在軍區戰時指揮所時他才放心,總理對父親說:“要對這些組織說明,南京指揮系統不能亂?!庇株P心地問道:“目前生活有什么困難?”父親回答:“謝謝總理的關心,家里人都會正確對待的?!痹S司令對待抄家的態度更是幽默:“抄了輕松些,只是把酒打掉了太可惜。”這就是革命前輩們博大的胸懷。
兩大造反派的武斗愈演愈烈,不斷升級。父親那些天真是憂心忡忡,為了穩定局勢,制止武斗,避免群眾無謂地犧牲,父親決定集中兩派頭頭辦學習班。父親親自組織他們學習有關促進聯合、制止武斗的文件,并規定他們學習期間集中住宿,不準請假。可是有些頭頭根本不聽,初則白天爭吵,晚上出去搞派性活動,繼則在學習班住地電話遙控指揮武斗,最后發展到學習班內外配合,在學習班住地打了起來,父親等親自拉架,并動用了警衛部隊才制止下來。因此學習班只好停辦。爾后,“紅總”自恃人多勢大,決定武力消滅“八二七”?!鞍硕摺鳖^頭曾邦元也不甘示弱,揚言要“決一死戰”。戰火一觸即發,父親當即決定,用部隊的船只晚上將曾邦元等十多人送到江北去,這樣“八二七”人員全部安全撤離到挹江門外的下關地區,與“紅總”隔離開來。由于決策正確,軍管會秘書長指揮妥當,黃錦才等同志實施有力,避免了一場流血事件。
為了制止南京的武斗、制止沖擊軍區和搶奪部隊的武器彈藥等問題,中央派出了以劉錦平(民航政委)為組長、宋皋(國務院聯絡員)為副組長的38人調查組。周總理明確指示調查組:南京地位很重要,主席很關心,要維護南京的局勢特別是南京軍區作戰系統的安全,你們去后要做好工作,說服造反派不要沖擊軍區,不能拿武漢軍區的事情去套,大多數軍區是好的。周總理還請調查組轉告父親,軍區在支左工作中有錯誤的話,要高姿態進行檢查,要爭取主動,站出來做工作。對中央調查組的到來,父親非常高興,期望他們能解決南京的問題。卻不料劉錦平一屁股坐到了“紅總”一邊,與南京軍區空軍政委、后來成了林彪死黨的江騰蛟混在一起。幾天后,父親才知道他們向中央發電報提出要改組軍管會,因周總理不同意才不了了之。
由于上層有兩個聲音,南京局勢更加混亂了。8月27日,“八二七”組織進城慶祝成立一周年游行時,“紅總”人員用長矛刺傷游行學生,并用自制燃燒彈投擲游行隊伍,眼看一場流血事件就要發生,軍管會人員及時趕到,一方面說服“紅總”頭頭文鳳來,一方面派部隊將“八二七”人員團團圍住護送出挹江門,才制止了這場武斗。但“紅總”并不甘心,于第二天成立了“揪許世友火線指揮部”,并給父親下勒令書:要父親派人到大別山抓許世友司令員,并限期交人。面對造反派的無理,一貫和藹的父親板起面孔,義正詞嚴答道:“讓一個政委帶人去抓司令,在我軍歷史上從沒有過”,“打死我也不會干”,“你們有事沖著我來,我完全可以回答你們?!备赣H的強硬更加惹怒了造反派,他們死死揪住父親不放,父親提出要劉錦平出來解圍,可他就是不管,為此父親被圍斗了多時。接著,“紅總”又提出要召開十萬人大會,打倒許世友、炮轟杜平,逼南京軍區黨委交出指揮權。父親一面繼續耐心地做工作,一面將情況向周總理報告。總理直接給文鳳來打電話,嚴正指出:“揪軍內一小撮”是錯誤的,趕快解散“揪許指揮部”,不準沖擊軍事機關,不準召開萬人大會,如果硬要開,我即刻來寧。總理的強硬態度震懾了造反派,十萬人大會夭折了。抓住這一時機,父親及時召集造反派各組織的頭頭開會,會議開得十分艱難,曾三易會址,但是在周總理的關懷下,在中央調查組特別是宋皋同志的具體指導下,經各方共同努力,終于簽訂了南京地區造反派《關于堅決制止武斗的協議書》,9月10日獲中央批準。這份協議書,對及時制止兩派武斗,穩定南京局勢促進江蘇造反派大聯合起到了關鍵作用。
為了擴大戰果,盡快實現全省各地造反派的大聯合,以維護社會安全,父親決定率隊進京辦學習班。父親的建議很快得到了周總理的批準。9月16日,父親帶領省軍管會及南京、蘇州、無錫、常州、揚州、南通等地軍管會人員,以及各地兩派頭頭150多人到京。在京期間,父親不僅耗費大量精力,以極大耐心做造反派聯合的工作,還要針對軍管會中個別領導支一派壓一派、矛頭指向軍區的錯誤行為搞好內部整風。由于依靠了軍管會袁剛等多數干部,共同努力,最終統一了思想。此外,由于父親任軍管會主任期間,還管著軍區工作,因此,還要組織寫好南京軍區黨委的檢討報告。所以在北京辦學習班時,父親還同時帶著一個寫作班子修改檢討報告。當時兼任南京軍區第一政委的張春橋,對檢討報告百般刁難,三番五次,不讓通過。他要上升到犯了“方向路線性錯誤”的高度,可許司令不同意上綱太高,父親請周總理裁決。1968年1月,中央要審批南京軍區的檢討報告,事前周總理要父親把“犯了嚴重的方向路線性錯誤”中的“方向路線性”字句去掉。26日,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在檢討報告上批示:“南京軍區是中央所信任的,他們在‘三支兩軍’中做出了很大成績。但在一個時期內,也犯了嚴重錯誤。這些錯誤,他們已經或正在改正。中央認為,這個檢討報告態度是誠懇的,認識是深刻的?!泵飨€決定:杜平不必向群眾做檢討,有個書面材料分送就行了。國慶前夕,周總理通過父親告訴許世友司令員,說毛澤東主席邀請他到北京來過國慶節,并住在中南海。許伯伯住中南海時,父親還帶著我們去看望他,他精神很好,見到我們非常高興。
在周總理的親切指導和多方關照下,進京學習班經過四個半月艱苦努力,終于在1968年1月26日簽訂了大聯合協議,為江蘇省革委會成立奠定了基礎。大聯合的實現,使林彪、江青一伙企圖搞亂江蘇、打倒許世友、杜平的陰謀破滅。周總理又派父親去上海興國路72號征求在那里休養的許世友同志的意見,要許世友同志當江蘇省革命委員會主任,許世友司令員欣然接受了中央的安排。
父親在任江蘇省軍管會主任期間,為了維護江蘇穩定、促進造反派大聯合費盡了心思,想盡了辦法,但是張春橋、江青等還總是嫌亂得不夠。張春橋從山東來寧,住了兩天并分別到“紅總”、“八二七”兩派大會上講了話,說父親對江蘇造反派,該支持的不支持,該解決的不解決。在他看來,你不支一派壓一派就是走資派,就該打倒。父親看出張春橋的用心,就采用拖的辦法,不管你怎樣故意刁難,我軍管會就不讓你牽著鼻子走,你講你的,我做我的,從而穩定了江蘇的大局。
1968年1月30日父親帶著軍管會工作人員及造反派組織頭頭乘飛機,全部離開北京。父親回到南京后,積極籌備建立省革命委員會,親自協商安排委員名單。一切安排好后,父親又飛到北京向中央報告,經中央審查名單,批準確定了江蘇省委領導彭沖、張仲良等同志赴京學習,為籌備江蘇省革委會領導班子作準備。3月20日,中央批準以許世友同志為主任的江蘇省革命委員會領導班子的名單。3月21日父親回到南京,3月23日正式開大會,成立了江蘇省革命委員會,《人民日報》發表的社論題目為《天翻地覆慨而慷》。省革委會成立后,父親完成了軍管會的使命又回到了南京軍區。
后來父親又參與了近四年的江蘇省委工作。1970年12月27日,召開了江蘇省第三次黨代表大會,會議通過了許世友同志代表省革委會所作的工作報告,選舉產生了中共江蘇省第三屆委員會(常委9人),選舉了許世友為第一書記,杜平、吳大勝為書記,彭沖、楊廣立為副書記。12月31日中共中央批準同意。
建設南京長江大橋
南京長江大橋是1960年1月18日正式動工,1968年9月鐵路橋通車,同年12月公路橋通車。鐵路橋長6772米,公路橋長4588米,橋下可通萬噸輪,是當時我國繼武漢長江大橋、重慶白沙陀長江大橋之后第三座跨越長江的鐵路公路兩用大橋。南京長江大橋的建成,把我國南北交通大動脈津浦線和滬寧線連接起來,把大江南北的公路交通連接起來,在政治、經濟、戰略上有著重要意義。
南京長江大橋現在已經成為南京的城標之一,也是南京的著名旅游景點。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每當我們回南京探親休假,或親朋好友到南京,父親都要帶我們到南京長江大橋游覽觀光。父親會興致勃勃地告訴我們,橋頭堡上的高十余米的五人雕塑,代表了當時中國社會的五大組成部分,即工、農、兵、學、商;那公路正橋兩邊的欄桿上鑲著的浮雕是鐵鑄的,并講解著一幅幅浮雕的內容。每當談起南京長江大橋,父親總是那么興奮和自豪,因為他和許世友司令員都直接參與和指揮了南京長江大橋的建設,為了南京長江大橋的建成,他們經歷了多少難以忘懷的日日夜夜啊!
南京長江大橋建設,是父親在擔任軍管會主任期間遵照周總理要抓好生產的首要任務。南京長江大橋雖然是1958年勘定,1960年動工,但是由于中蘇關系破裂,又連續三年自然災害,工程設計和材料供應都很困難,曾幾建幾停。甚至在工程上馬初期,就有人提出縮小規模,建成一座便橋,只要能通汽車就可以了。當時江蘇省及南京市的主要領導曾就縮小大橋規模征求南京軍區主要領導的意見,許司令和父親從長遠發展考慮,建議克服暫時困難,按原計劃建造。
1967年3月,由于鋼材緊缺,鋪設大橋的鉚釘缺口相當大,直接導致大橋鋼筋橋梁無法架設,有人再次提出縮小大橋建設規模,并將縮小方案傳到南京建橋工程處。工程處便派人專程向在京開會的父親匯報,父親感到此方案不妥,說:“為了造好‘爭氣橋’,我去找總理?!碑斎眨埱笾芸偫斫怆y。周總理立即找來當時分管工業的谷牧副總理,指示他負責協調,一是與國內大型鋼鐵企業聯系,二是通過外交部門和東歐有關國家聯系尋求幫助。父親認為鞍山鋼鐵廠解決會快些,向谷牧副總理匯報,并商量具體解決辦法。半個月后,鞍山鋼鐵廠以最快速度生產出的優質鉚釘運到了南京,確保了大橋的順利建設。
同年8月,當南京長江大橋建設工程正處于架設大橋過江鋼梁的關鍵時刻,建橋工人中的“好派”和“屁派”也日趨對立,許多年輕工人不上班,老工人干著急,嚴重干擾架梁進程。父親召集建橋工人的兩派組織代表開會,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工人階級最聽黨的話,你們兩派雖然觀點不同,但建設長江大橋是國家的大事,是你們共同的光榮任務,絕不能因觀點不同而影響建橋工程的進度?!弊詈笤谑貥虿筷牭谋Wo和支持下,在全國勞動模范王超柱等老師傅的帶動下,在撤到下關的一批“八二七”工人的積極參與下,頂著酷暑堅持施工,終于在8月16日趕在臺風季節之前,大橋鋼梁勝利合龍對接,大橋工地舉行了鋼梁合龍慶祝會。
在以后的歲月里,父親不管是當軍管會主任還是任南京軍區政委及兼任江蘇省省委書記,他始終心系大橋建設,多次到工地視察,過問建設情況,參加勞動,幫助解決實際問題。1968年3月21日,南京軍區派出臨汾旅一個營及所屬裝備加入建橋大軍,干部戰士邊學習邊施工,與大橋建設者們一起奮戰了180多個日日夜夜,搶在雨季來臨之前,勝利完成了第一期工程。南京軍區黨委的態度是要人給人,要車給車,要錢給錢。9月9日,眼看工期吃緊,軍區又派工兵團緊急趕赴大橋工地,他們風雨無阻,日夜施工,僅用7天時間就完成土方作業47200立方米。在修建橋頭堡的過程中,僅用18天就突擊完成了原計劃2個月的工作量。大橋工地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9月30日,許世友和父親以及江蘇省領導坐上第一列通過長江大橋的火車,標志大橋建成正式通車,向共和國成立十九周年獻了禮。12月19日,公路橋面全面建成通車。江蘇人民“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愿望終于得以實現。
父親在擔任江蘇省軍管會主任期間,還為江蘇省的農業生產不遺余力地奔波操勞。我看到他的工作筆記上工工整整地寫著1967年2月24日周總理給他的電話指示:“南京軍區要抓生產?!备赣H始終銘記周總理的焦慮而擔憂的聲音:“季節不等人,不搞好生產就沒有飯吃了?!?/p>
軍管會成立不久,“江蘇省農墾造反總司令部”就在南京掛牌,軍管會立即找其頭頭(一茶場工人)談話,告誡他們中央規定不許成立跨地區跨行業的群眾組織,必須牢記三年自然災害不抓糧食生產的教訓,要抓革命促生產。這一組織很快解散。父親遵照周總理的指示,在春耕大忙時,軍管會除積極宣傳外,還派出大量指戰員支援農業生產。所以江蘇的農村形勢一直較好,農業生產還是豐收。后來,周總理在1968年1月28日接見講話時還說:“軍隊支農,廣大干部戰士絕大多數來自農村,對農業熟悉,在這方面取得的成績顯著,江蘇也不例外,我手頭一張生產表也就證明了這一點。這說明學生雖然搞了一些宣傳活動,但不同于其他地區搞農民進城,干擾生產比較少,所以整個江蘇糧食、棉花生產都比較好,這要歸功于解放軍。”
1969年9月19日,毛主席的專列到南京,停在棲霞山腳下,許世友和父親向毛主席匯報了工作。原本安排毛主席暢游長江,后因故取消。許司令和父親又請主席視察南京長江大橋,主席同意了。9月21日凌晨2時,在許世友、杜平、張才千、吳大勝和汪東興同志陪同下,毛主席視察了南京長江大橋。毛主席乘坐的汽車,從橋南緩慢駛向橋北,視察了全橋。當毛主席乘坐的汽車回到南堡附近時,等候在那里的軍區機關和部隊負責同志兩百多人,熱烈鼓掌歡迎。毛主席走下汽車,身著灰色中山裝,微笑著同歡迎的同志們親切握手。然后乘車回車站,離開了南京。
(選自上海文藝出版社《父親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