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看不見的人》折射的埃里森黑人身份認同意識

摘要: 《看不見的人》是美國著名黑人作家拉爾夫·埃里森的成名作，小說講述了主人公自我身份的迷失、追尋與認同的艱辛成長歷程。這一歷程揭示了白人文化主導下的黑人要生存和發(fā)展，就必須植根于本民族的文化，增強自我主體意識，正視和認同自我身份，并建構自我身份。

關鍵詞: 《看不見的人》埃里森黑人身份認同

一、引言

《看不見的人》是美國當代著名黑人小說家拉爾夫·埃里森(1914—1994)的代表作，這部“劃時代的小說”問鼎美國文壇，成為20世紀美國文學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也為埃里森贏得了國際聲譽。該小說描述了一位“隱形”的美國黑人青年的辛酸成長歷程:自我身份的迷失—自我身份的探求—自我身份的領悟。小說以其精湛的藝術技巧和極具預見性的主題成為眾多文學評論家評論的焦點。

埃里森并沒有像以往作家那樣去刻意描寫美國黑人所遭受的歧視和不公，他冷靜而客觀地分析了美國黑人與白人的關系，對黑人自我意識的覺醒與自我意識的認同發(fā)表了自己獨特的見解。《看不見的人》向讀者提出了“我是誰?我的身份是什么?”這樣一個超越種族并且具有普遍意義的問題。在埃里森看來，一個人如果徹底否認自己種族的歷史和文化，他就會喪失自己真正的身份和自由。埃里森的小說創(chuàng)作十分關注身份主題，他以獨特的視角捕捉現(xiàn)代人的生存狀況，探索不同地域不同種族的人所面臨的相同問題:自我身份的認同。

“身份認同”源自于英語的Identity。從詞源上看，這個詞來自于拉丁語，原意是“相同”或“統(tǒng)一性”。作為一個術語，“身份認同”首先運用于心理學的精神分析。埃里克森認為，身份認同是指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經歷了某種心理危機或精神危機之后，獲得的一種關于個人與社會關系的健全人格，它是一個人對某種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的認同和皈依，他深藏于個人的潛意識中，具有同一性和持續(xù)性。(《美國成長小說研究》，2004)埃里森通過對小說《看不見的人》中主人公迷失自我與尋求自我的分析，指出黑人在白人文化主導下的復雜環(huán)境里增強自我主體意識、實現(xiàn)自我身份認同的重要性。

二、“看不見的人”自我身份的探尋

二戰(zhàn)后美國瞬息萬變的“后工業(yè)社會”使得人們逐漸感到自我價值的失落和自我認識的困境。《看不見的人》正揭示了這種人與人，人與社會，以及理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沖突。小說開頭就點明了主人公“看不見”的身份處境，主人公無名無姓表明了作者獨特的用意，虛無飄渺的社會帶給人們特別是白人主導下的黑人的是一種看不見的處境。正是在這種處境中，主人公找不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身份追尋的過程打上了薩特的虛無存在與超然存在的烙印。

小說主人公是一個黑人青年，受過三年大學教育，懷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遵照社會群體的律令努力奮斗著。然而他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絕望。海德格爾曾經說過，為了在社會中尋找一個避風港，個體逐漸學會逃避真實的自我。主人公“我”丟失自我身份的經歷正是這樣一個寫照。從“我”生活的小鎮(zhèn)到黑人學院，到紐約的油漆廠，再到醫(yī)院，而后到兄弟會，主人公找不到自我生存的意義和價值。心狠手辣、低三下四、假惺惺討好白人權貴的校長使“我”麻木、虛弱和痛苦，“我”試圖通過謙卑容忍來獲取白人的尊重和社會的認可的希望也隨之破滅;“我”是紐約油漆廠里的“機器”，醫(yī)院里的“試驗品”，兄弟會里的“黑色招牌”，紐約的經歷再次讓“我”深深地感到社會的荒誕、飄渺和虛無。

埃里森筆下的這位主人公首先帶著黑人的身份去努力，渴求得到社會的認同。他卑微地做老老實實的黑人，嘗試過在美國工業(yè)社會里做微不足道的螺絲釘，處處以看得見的行為去適應看得見的社會秩序與準則，結果卻無法逃避白人文化主導下的社會強迫給黑人的被愚弄、被侮辱、被損害的角色。之后，他懷著變革社會的愿望加入兄弟會，努力地從事看得見的活動，發(fā)表演說，鼓勵反抗;甚至裝扮自己，扭曲自己的形象，渴求社會對自己的認同，結果仍然遭到社會的排斥與忽視。埃里森實際上暗示了黑人終究成不了白人，在白人文化主導下的社會里，黑人要想生存就必須增強自我主體意識，正視自己的身份。

三、“看不見的人”黑人身份的認同

小說主人公在苦苦的身份追尋中也進行了深深的覺醒和突然的頓悟。在紐約，主人公邂逅了黑人彼得·惠特斯特勞，彼得的話滲透著黑人的俚語、歌謠和神話故事，主人公開始被南方黑人文化的魅力所打動。在醫(yī)院，白人醫(yī)生的話使主人公想起了黑人文化中的神話故事，并意識到了自己是白人的玩偶。遠處，黑人歌謠特有的旋律和節(jié)奏再次打開了主人公的心扉，他開始自責和羞愧，并意識到自己血脈中流淌著的黑人血液，自己的根深深扎根在黑人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之中。在哈萊姆，主人公對黑人瑪麗身懷感激，而瑪麗正是傳統(tǒng)黑人文化的象征。在大街上，主人公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而是無所顧忌地大吃山芋;并且為年近八旬的普羅沃夫婦進行辯護。這些都表明了主人公在逐漸地向自身的文化靠攏，逐漸接受自己的黑人身份，發(fā)現(xiàn)了自我甚至整個黑人民族。

主人公對自身文化的接納并不意味著頓悟，他的真正頓悟源自于兄弟會經歷和地窖的反思。在兄弟會，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的畫像使主人公感悟，認識到黑人的命運和出路，也從情感上徹底皈依了本民族的文化。而托德·克里夫頓的被槍殺使主人公幡然醒悟到自己只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主人公在托德的葬禮上被黑人同胞所唱的“千萬人逝去了”所震撼，他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到合唱中，布魯斯古老的歌詞激起了他悲憤而激昂的情緒。

最后，主人公又回到哈萊姆區(qū)，最后跌至廢棄的煤窖中探尋人生的價值和生存意義。主人公在發(fā)現(xiàn)自己既無法成為社會的佼佼者又不甘淪為白人社會的工具后，試圖通過反抗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從一個“看得見的人”跌入地洞，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看不見的人。在地窖，主人公燒毀了各種虛假身份的證件，領悟到了祖父臨終話語的真諦，于是再次重新地審視自己的內心，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小說結尾，主人公激情洋溢地宣告:蟄伏期已經結束，必須褪去舊皮到地面上來透透氣。主人公在看不見的環(huán)境里成為一個“看得見的人”，正期待著有朝一日重返社會，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位置。埃里森實際上點明了白人文化主導下的黑人要想生存和發(fā)展，就必須認同本民族的文化，扎根黑人傳統(tǒng)文化，建構真正屬于黑人自己的身份。

四、結語

《看不見的人》的主人公從對身份的迷失到身份的追尋再到身份的認同的這一漫長過程揭示了非裔美國人的身份認同和建構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看不見的人》指出了美國文化的特質:我們社會的本質就在于我們被阻止去認識自己。埃里森曾經說過，他首先是個人，然后才是個黑人，因此他更希望讀者能超越階級、種族、財富和受教育程度等差異的局限去發(fā)掘人的本質。埃里森的思想為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黑人民權運動作了很好的鋪墊，以黑人文化為代表的邊緣文化逐漸得到正視和接納。埃里森認為，黑人民族文化的認同和接納是黑人自我身份建構的前提條件，只有認識到本民族文化的重要性，才能真正確立自己的身份，才不會在多文化的浪潮中迷失自己，從而為本民族的發(fā)展探尋出一條嶄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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