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安東尼亞家族》是—部著名的女性主義電影。眾多評論者從影片的故事情節切入,深刻分析了其中濃重的女性意識。影片中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反復出現的細節,對深入分析其女性意識有重要的提示作用,主要產生了強調主題、情節對比、呼應主線、渲染悲劇氣氛等重要作用。
[關鍵詞]《安東尼亞家族》瘋女人 嚎叫 作用
《安東尼亞家族》是荷蘭女導演瑪林·格里斯(Marleen Gorris)的代表作,曾獲得第六十八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漢普頓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芝加哥國際電影節最佳攝影等獎項。同時該影片也被奉為女權主義電影中的經典之作。眾多評論者從影片的故事情節切入,深刻地分析了其中濃重的女性意識。本文則從小處落筆,試圖具體分析影片中瘋女人Madonna對月嚎叫這一細節在影片中的作用。
在《安東尼亞家族》中,Madonna是一個住在閣樓上的瘋女人。每到月圓之夜她就會對著月亮發出尖叫。影片前后七次復現了對月嚎叫這一鏡頭(其中第四次、第七次只出現了嚎叫聲)。如此高頻率的細節重復構成了復現式蒙太奇結構。也就是說,它代表一定的寓意,并且在關鍵時刻反復出現,起著強調主題、情節對比、呼應主線、渲染悲劇氣氛等重要作用。
一、強調主題
毫無疑問,《安東尼亞家族》體現了濃厚的女性主義思想。它的另一個名字“不靠男人的日子”很明顯地說明了這點。影片通過安東尼亞的回憶,展現了家族五代人生活,塑造了一群自立自強、積極樂觀的女性。但并非所有的女性都能做到這點。影片中的瘋女人就是一例。影片中,閣樓上瘋女人不同任何人交流,沒有任何言語,僅僅帶著絕望的神情對著月亮發出撕心裂肺、憤怒和凄涼的嚎叫。這一鏡頭所表達的意義。在某種程度上與美國著名的女權主義者吉爾伯特和古芭所寫的《閣樓上的瘋女人》有著相通之處。“一個女性主義的主題似乎首先就是一個關于沉默的話題,它們始終是象喻性的:那是‘閣樓上的瘋女人’,一個被囚禁的、被迫沉默的、只有以仇恨之火將她的牢獄變成一片廢墟的女人。”婦女長期處于無言狀態或失語狀態說明婦女作為言說者的缺席或被另一種力量強行置于“盲點”之中。結合影片的主題,我們可以大膽地推測:瘋女人的這種失語狀態,正是這個男權社會(包括宗教信仰在內)對她的殘酷壓制和禁錮所造成的。她能發出的唯一的聲音。就是以一種無可奈何的方式對這個摧殘和壓制女性的社會發出的強烈控訴。
在這里,瘋女人嚎叫的作用不亞于《簡愛》中瘋女人的那把火。導演讓這一鏡頭反復出現。貫穿了整個影片,也是從另一角度強調男權社會對女性壓迫的程度之深和持續之久,即女性主義主題。
二、情節對比
仔細觀看電影,分析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鏡頭每一次出現時與前后鏡頭的關系。我們會發現這一復現式蒙太奇結構在前五次出現時都與前面的鏡頭產生了強烈的對比。
第一次:緊接著安東尼亞帶著女兒達尼愛拉去拜訪芬格這一境頭之后。畫外音:“安東尼亞的回來讓一個人很高興,因為自從戰爭結束后,彎手指拒絕走出他的房間。所以安東尼亞帶著她女兒丹妮去拜訪他。”接著我們可以看到芬格微笑著做了一個彎手指的動作,示意她們母女進屋。等到安東尼亞母女進屋后,鏡頭馬上就切換到瘋女人站在窗前,推開窗,開始嚎叫。
第二次:安東尼亞與狄狄、洛尼與在田間工作,洛尼用推車把狄狄輕輕地撞倒在地。三人發出愉快的笑聲。畫外音:狄狄和洛尼找到了彼此。
第三次:斯拉西與芬格在討論時間問題。斯拉西非常能理解芬格的思想,他們討論得非常投緣。最后,他們擁抱在一起,并伴隨著畫外音“他們在心靈上擁抱彼此”。
第四次:巴農夫和安東尼亞第一次發生性愛。巴農夫一把抱起安東尼亞,走進專門為他們幽會搭建的林間小屋,安東尼亞發出幸福的笑聲。但這一次沒有直接出現瘋女人。只出現了黑色天幕上一輪滿月的鏡頭,伴隨著嚎叫聲。
第五次:出現在一個“性愛交響曲”之后。這是一個持續近兩分鐘、囊括了多個性愛鏡頭的蒙太奇結構,其中有丹妮與家庭教師、安東尼亞與巴農夫、狄狄與洛尼、神父與莉黛。這里的性愛非常熱烈歡愉,所用的音樂也非常振奮人心。在一個短暫的安東尼亞一家人聚餐的鏡頭之后,就出現了瘋女人死去,基督徒坐在地上,抱著她淚流滿面對月嚎叫的畫面,所用的音樂也極其悲涼。
如上所述,導演將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細節安排在安東尼亞家族(也包括后來跟安東尼亞一起生活的人)的幸福生活之后。與之形成強烈的對比——擺脫了男權社會的控制,安東尼亞家族幸福地生活著:而仍舊處于男性話語占統治地位的社會中的女性(如瘋女人),遭遇是如此的悲慘,從而給人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三、呼應主線
如果把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鏡頭拿來單獨考查,我們會發現雖然這一鏡頭反復出現,但它每次出現時(不包括沒有瘋女人出現的那兩次)的具體細節是有差別的。在第一個場景中,瘋女人在閣樓上嚎叫,樓下基督徒的反應極為強烈:拿著掃帚使勁戳天花板:在第二個場景中,基督徒的反應較第一次緩和了很多,但還是表現得焦躁不安,在樓下來回走動;到第三個場景基督徒沒有了憤怒的表情和動作,只是在窗口往上看:到第五次這一場景再出現時。已被一悲情感人的畫面替代:樓下,基督徒懷抱著死去了的瘋女人,淚流滿面。對著滿月發出一聲聲如泣如訴的嚎叫……之后,作者又借安東尼亞之口告訴我們,基督徒很快也死去了,并且兩人葬在了一起,墓碑上刻著:“他們生前從未同床,死后卻同墓?!彪m然村民們都認為這是“習慣的力量”,但筆者認為并不這么簡單。基督徒對瘋女人嚎叫時態度的轉變,并跟隨瘋女人死去,首先是對通常都是女人殉情,沒有男人就不能活這一傳統的顛覆與解構,在更深層次上是對安東尼亞家族這條主線的呼應,即意味著女性的勝利,漸漸獲得了男性乃至男權社會的理解與認同。
四、渲染悲劇氣氛
對于這一鏡頭對影片所產生的渲染氣氛的作用,以往的學者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點。認為它“將普通男女的感情表達得極富詩意”。對此筆者持不同的看法。首先,雖然影片并沒有交代緣由,但通過安東尼亞的敘述“Madonna和基督徒的感情由于信仰的差異而阻隔”,我們可以斷定Madonna與基督徒之間并非普通男女的感情:其次,這一鏡頭所渲染的氣氛并非是詩意的。它是影片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隱喻,有著極其豐富、嚴肅的深層內涵。
前面說過,這一鏡頭前五次的出現都是與安東尼亞家族的幸福生活相對立而出現的,自然是渲染了一種悲劇氣氛。第七次出現是在安東尼亞即將死去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圍在安東尼亞的床邊,充滿了悲傷。接著出現了掛在黑幕上的一輪滿月,臨死的安東尼亞聽到了瘋女人的嚎叫聲。令人費解的是此鏡頭的第六次出現。
它與其他六次明風格明顯不同。瘋女人挽著基督徒的手臂,發出幸福而又歡快的叫聲,而基督徒則充滿愛意地看著她。這是不是意味著它在這里渲染了一種歡樂的氣氛呢?筆者認為正好相反。這樣一個溫馨感人的鏡頭是在撒拉的幻覺中出現,它并不是現實,至于它能否成為現實,我們無從得知。因而實際上它渲染的悲劇氣氛比其他幾次更為濃重。
結語
本文圍繞《安東尼亞家族》中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復現式蒙太奇,具體分析了它作為獨立的鏡頭自身的發展變化過程,以及它與前后鏡頭的聯系,最后得出它在影片中發揮了強調主題、情節對比、呼應主線、渲染悲劇氣氛的作用,對表現影片的女性主題產生了重要作用。有學者認為?,斄帧じ窳炙乖凇栋矕|尼亞家族》中“試圖瓦解并最終顛覆男權世界”,但導演讓瘋女人對月嚎叫這一悲劇畫面貫穿整部電影。穿插在樂觀、自立的安東尼亞家族生活中,是否也說明她也意識到了這一任務的艱巨?這是我們需進一步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