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回響:中國藏族題材故事影片之縱向審視(1949-2009)

【摘要】在新中國成立以來，藏族故事電影是外界了解神秘藏文化的重要途徑。從建國初期背負政治使命，以階級斗爭為主的創作理念，到八十年代對人J陸與宗教的創作探索，直到今天的民族意識復蘇、弘揚藏民族獨有的民族特性，在六十年的歲月中渴求探索出一條符合藏族自身特色的電影創作之路。

【關鍵詞】藏族題材故事影片透視創作理念

在一般觀眾的心目中。藏文化是神秘的。除青藏高原的自然神秘之外，藏族文化的神秘，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外界對其知之甚少的緣故。這種知之甚少，是由于交流的缺乏。有趣的是。這種交流的障礙并沒有阻礙藏文化對世人的吸引力，反而大大加強了藏文化的魅力。也正是因為交流的障礙，在解放前，藏族電影事業的基礎為零。新中國成立之后，在黨和政府的支持下，藏族電影事業才開始了艱難的起步，但在改革開放以后，反映藏族人民生活的故事影片數量不僅大幅度增多，而且在反映民族文化、挖掘民族特性等方面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政治意識充斥的十七年時期(1949年～1966年)

新中國建國后至文化大革命前的十七年時期里，藏族電影從無到有，成為中國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標志為1953年電影《金銀灘》的問世。在文藝為政治服務的歷史背景下。這一時期的藏族故事影片不僅在思想傾向上符合了意識形態的要求，同時也展示了濃郁的民族特色，有較高的審美價值，受到廣大人民的歡迎和喜愛。主要的藝術創作特點有：

(一)通過電影展示青藏高原的雪域風情和神秘的藏傳佛教，并與藏族獨特的藏傳佛教文化、地域風光、民族歌舞、神話傳說等有機地結合起來，讓觀眾瞬間感受到獨特的藏地風情。

(二)這一時期藏族故事影片的主題大致有：藏區的解放主題：藏區解放后的民主改革與社會主義建設主題：藏族人民與漢族人民團結融合、兄弟情誼的主題。通過巧妙的藝術形式成功表達了政治主題，宣傳了黨在藏區所領導的革命斗爭和各項建設事業取得的偉大成就，對加強民族團結和軍政軍民團結發揮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但濃厚的政治色彩在某種程度上也削弱了一些影片所表現的藏族的人文底蘊，大部分影片著重刻畫階級斗爭與尖銳的階級對立，許多影片的故事情節與人物設置頗有雷同。

(三)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藏族題材電影的漢族視覺創作也是一個較為普遍的現象。由于特殊的時代背景，在當時的藏族電影創作中編劇、導演和演員等主創人員基本都是漢族。除了《農奴》一片中全部選用非專業出身的藏族演員。這在中國電影史上首次出現，并且，他們的表演對影片的成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農奴》的編劇、導演仍是漢族。這就帶來了兩方面的問題，一是漢族視覺創作的無意識改寫：另一方面是對藏族的民族特征進行有意識的突出和對藏族人民生活的真實再現。

在十七年時期的藏族題材故事電影繼承了我國優秀的民族文藝傳統，創造出一批群眾喜聞樂見的、具有民族特色的影片。從另一方面來看，電影直接為政治服務的特點明顯，電影有過于直白、顯露、粗糙的缺點，沒有深入挖掘人物內心世界，特別在展示復雜人物的內心世界方面很欠缺。很少涉及人性挖掘，談不上對國外電影藝術成就的借鑒，對電影本體的研究基本沒有展開。主觀化、類型化的敘事模式占據了當時藏族電影的中心講述地位。

二、繼承多于探索的蟄伏期(1977年～1990年)

1966年至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時期是我國歷史上的特殊時期，在這一期間藏族電影陷入停滯期。1979年后，隨著我國經濟文化領域的改革開放，西方的電影思潮和大量電影作品涌人中國，對中國電影界造成觀念上的沖擊，八十年代的中國電影出現了思想上、藝術上的大膽探索，同時引發了一場關于中國電影的美學革命。映射在藏族題材電影上，亦是同樣。這一期間藏族題材電影經歷了撥亂反正的復蘇。逐漸恢復了在十七年期間形成的現實主義傳統，在事業拓展、內涵挖掘、形式探索和藝術創新方面有著不同程度的進展和突破。

這一時期，出現了不宣傳政治思想的影片，如田壯壯導演的《盜馬賊》。《盜馬賊》是一部以紀實的手法表達無以安身的靈魂被放逐悲劇的“天路歷程”式的影片。意在通過表現草原景觀和游牧生存，來訴諸著人與宗教的關系，表現出個人與信仰之間的矛盾與沖突。影片最大的特點在于把藏傳佛教納入到了內象語境的體系之中。影片通篇呈現的宗教儀式的象外語境和近乎狂熱的宗教情緒。實質是導演田壯壯借用藏族文化的外殼以自己的世界觀來批判人類精神的失落。由于過重的實驗主義傾向。《盜馬賊》成為當時藏族題材電影中的“異類”。

八十年代藏族題材故事電影。整體上并沒有多大的進展。大部分電影依然背負著政治使命，而電影本身的主題缺少藏族文化底蘊的體現。幣蘸盜馬賊》反叛傳統創作理念和創作原則，在審美觀上追求真實，在哲學觀方面對人性進行深刻的剖析，大膽地強化觀念、細節、造型。淡化主題、情節、人物。通過這些探索和實驗，為后來藏族電影的發展、進步提供了動力，起到了承前啟后的巨大作用。由于這一時期大部分創作者的創作理念、創作原則和創作手段繼承遠多于創新，鮮有影片能夠吸引觀眾，使得藏族電影無人問津。

三、民族意識復蘇的發展期(1990～至今)

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經濟領域的飛速發展促使文學藝術領域也得到了不斷進步。這一時期的藏族故事電影蓬勃發展，出現了《紅河谷》、《益西卓瑪》、《可可西里》《靜靜的嘛呢石》、《天浴》、《岡拉梅朵》等一批優秀影片。

獨特的高原民族文化韻味是西藏電影的魅力所在。因為在現代化浪潮洶涌而來的時候，只有藏區在相對獨立的地理環境里保持了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傳統，這對外界來說無疑其有極大的誘惑，所以國外的電影工作者也拍攝了一些藏族題材電影，有些是專門針對政治問題而拍的，但也有些是純粹的電影，其中《高山上的世界杯》、《小活佛》和《喜瑪拉雅》等。表現的是藏族的宗教文化、道德和民俗文化。而《喜瑪拉雅》具有很高的視覺效果和藝術、音樂價值，成為國內拍攝的藏族題材電影超越的對象。

《靜靜的嘛昵石》是藏族導演萬瑪才旦獨立編導的藏語對白影片，其編劇、導演、美術、演員、音樂制作等主創人員全部都是藏族人。這是百年來中國電影史上第一部藏族人獨立執導、反映藏族人當代生活的一部母語對白的藏族本土電影，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部電影填補了中國電影史上的一項空白，稱得上是藏族新興電影中的里程碑。導演通過電影讓觀眾解讀和認識文明的沖突。很多人從此片中能看到藏族真實的生活和文明的困惑，向世人展示安多藏區文明和文化的發展變遷，展示高原民族的精神氣質和文化底色。并7次榮獲國內外電影大獎。另外，漢族導演陸川的《可可西里》也在國內外引起轟動，并取得不少電影獎項。他們的創作以對自然和人的尊重和敬意，在濃厚宗教氛圍下，蒼茫草原、悠遠長調、風吹經幡、平淡樸素的空靈、純樸的人對信仰的虔誠，渾然天成地抒寫于高原雪域之中，將其自然地融入對人物深層、多面的內心世界的揭示之中。以深刻的人文關懷和嫻熟的藝術功力，使影片嚴謹完整、意境悠遠，抒寫了中國藏族電影的新篇章。

但同時我們也清楚的認識到，在中國走向世界、世界關注中國的大環境中，中國藏族電影的發展卻步履艱難，藏族電影在表現民俗和宗教文化方面長期以來陷八一種定勢化的困境。民族服飾、民俗風情、宗教儀式以民俗奇觀的方式成為唯一賣點，老套的情節，單薄的人物形象，閉塞落后的環境展示，都造成了藏族電影的刻板印象，對藏族而言。其影像傳播的符號似乎只有天葬、禿鷹、嘛呢輪和朝圣者等，而這些對藏族的民族性來說，都是表面的、膚淺的特征。膚淺、定勢的民族化固化了藏族的民族形象，阻礙了民族性的深入挖掘。亦成為局限其現代化和走向世界性的桎梏。

縱觀藏族故事電影六十年的發展歷程，是與新中國電影事業的發展歷史是息息相關的。從建國時期的政治、意識形態突出、“他者觀望”之濫觴到當前轉變敘事的方式。使故事讓位于哲理，主觀表現讓位于內在透析，灌輸表意讓位于寫實思考。以新的創作觀念、新的藝術視角、新的鏡頭語言，著力展示藏民族的歷史和文化，表現改革開放時代藏族的新生活、新任務、新風貌。回望60年來藏族電影的重大成就。藏族電影在深刻展現民族性的同時，也成為了歌頌民族團結、弘揚愛國主義的重要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