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貿易保護主義行動能力及其殺傷力的限制因素
環顧世界,相信貿易保護主義風潮還將繼續發展一段時間,特別是在美國,因為西方代議制民主政體本身就更容易使貿易保護主義勢力取得與其實際經濟實力份額不相稱的政治能量,美國憲法將對外貿易政策決策權授予國會,這種體制使得美國那些主張貿易保護主義或貿易問題政治化的利益集團比在行政主導的國家更容易左右國家貿易政策走向,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更刺激美國貿易保護主義道德風險惡性膨脹。
作為世界第二出口大國,作為全世界屈指可數的順差大國,作為1990年代后期至今世界貿易保護主義的最大受害者,貿易保護主義對中國的潛在殺傷力更大,我們對此給予比其它國家更多的關注,我們付出更大的努力去抨擊、遏制貿易保護主義風潮蔓延,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需要高估已經實施的貿易保護主義措施的影響規模,從而采取過度激烈的應對措施,我們還應當看到對美國貿易保護主義行動能力及其殺傷力的限制因素。
由于數十年來的國際產業轉移,不少傳統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在發達國家基本上已經消失,除非各國相對經濟發展水平發生戲劇性逆轉,否則這就是任何“購買美國貨”(Buy American)條款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僅如此,與無差異地全面提高關稅壁壘不同,“購買美國貨”條款并不能適用于所有進口品,只能適用于政府采購項目,這樣一來就大大限制了該項貿易保護主義措施對出口國的殺傷力。
在反對貿易保護主義風潮中應當注意的問題
首先,我們對貿易保護主義的抨擊和遏制不能與我們維護本國市場正常秩序的努力混淆、沖突,因為我們警惕和防范的對象不應當僅僅局限于那種旨在保護國內市場的傳統保護主義,還應當包括旨在奪取海外市場的進攻性保護主義。
因為經濟危機也大大增強了各國爭奪海外市場的動機。即使在美國這個一向忌諱“產業發展政策”之類詞匯的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大本營,奧巴馬經濟刺激計劃的突出特點也是通過減稅、加速折舊乃至直接投資等方式向可再生能源、IT等行業提供大規模財政投入。這樣,依靠政府財力支持,其它國家相關產業在國際市場上開展傾銷的能力可望大大增強。而我國經過10多年實踐,“市場換技術”策略總體上已經基本失敗,至少在很多領域已經徹底失敗。
為了給我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創造動力,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地走發展自主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之路,此次的經濟金融危機也被視為推進產業升級、進而加快擺脫外部經濟沖擊影響的良機,發達國家進攻性保護主義上升的趨勢與我國發展自主先進制造業的努力和意圖矛盾將趨向加劇,這些傾銷的外國產業撞上中國商務部產業損害調查局和公平貿易局槍口的幾率也將隨之上升。對此,我們需要積極轉換思維,不要僅僅是將自己當作被動的貿易伙伴保護措施候補受害者,而是要盡可能積極主動地為我們的產業爭取公平待遇。
其次,貿易保護主義的某些發展未必沒有對我有利的作用,雖說這種有利效果可能遠遠小于我們要為此付出的成本,但只要這種有利作用存在,我們就要充分利用。如“腦力流失”困擾發展中國家多年,我國也不例外,經濟危機中發達國家雇用本國人的風險恰恰有助于我國流失人才更充分地認識到盲目追求海外就業的風險。
在更高的層次上,作為擁有獨立利益的大國,隨著實力的增長,我國對西方主導制定實施的現行國際經貿規則的不公正性體會正日益痛切,現行國際經貿規則日益構成制約中國實力進一步發展的桎梏,爭取建立更合理的國際經濟新秩序相應再次成為我國的長期目標,而對國際經濟規則的話語權力也是一個真正經濟強國的標志。不可避免地,當我國成為世貿組織享有全部權利的成員之后,必然要行使合法權利,力圖推動國際經貿規則向更符合自己期望的方向演化。
假如說在繁榮時期現行國際經貿規則的既得利益群體似乎擁有更大的話語權,那么,在當前的危機時期,西方國家的保護主義行為恰恰從某些方面表明他們此前對發展中國家“發展”權利的模式和剝奪是不合理的,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我們爭取更合理國際經貿規則的阻力,我們不應浪費這個機遇。
最后,我國對貿易保護主義如此敏感,尤其是對少數幾個貿易伙伴的保護主義高度敏感,再次表明我國對外貿易過于集中,我國經濟增長過于依賴外需,我們需要有秩序地對此開展調整,相信危機也會增強我們國內各方調整對外貿易和經濟增長模式的內在動力。(作者為國家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員、北京郵電大學兼職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