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茅盾的小說《蝕》自發表以來就引起了軒然大波,對其發難的文章實屬不少。直至今天,這部小說仍然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占據著極重要的地位。《蝕》曾被錢杏邨評價為“這就是茅盾同志‘悲痛中的自白”,為什么錢氏如是評價這部作品呢,本文擬通過對《蝕》中幾個問題的分析來談談自己的看法。
關鍵詞: 《蝕》 悲痛中的自白 《從牯嶺到東京》
首先,筆者想說一下為什么用這個題目。1927年8月30日,中國共產黨的高層領導人施存統在武漢《中央日報》“中央副刊”第157期發表了題為《悲痛中的自白》的文章。文章通過回顧自己的黨派生活,并分析了中國的革命斗爭形勢,認為在目前的中國,為了迅速實現打倒帝國主義,資本主義和軍閥等一切反動勢力,以達到孫中山所說的“國際平等”“政治平等”“經濟平等”的目標,必須要集中一切革命的力量,統一革命的領導權。文章通過對國共兩黨的分析,認為共產黨尚無能力擔負起這一重任,領導中國的重任只能由國民黨來承擔。建議撤消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并發表申明“經過一個多月病中慎重的考慮,我終于決定退出中國共產黨,發愿做一個單純的革命的國民黨員”。
“悲痛中的自白”與茅盾有什么關系呢?錢杏邨曾在《從東京回到武漢——讀了茅盾的〈從牯嶺到東京以后〉》一文第一部分“到了東京的茅盾”中引用了“悲痛中的自白”評價茅盾。他說“自從一九二七年政治上有了最后一次的變化以后,我們的茅盾先生便一變幾年來的革命運動的精神,而大做其幻滅運動····· 他站在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創作以小資產階級作主人翁的小說,他說明了他自己的意識完全是小資產階級的意識,所以,在矛盾,沖突,掙扎的結果,他終于離開了無產階級的陣營!”
這就是茅盾先生‘悲痛中的自白!讀者諸君,請仔細的分析一下:‘現在的茅盾先生究竟為哪個階級所有?”
錢氏為何用“悲痛中的自白”來評價茅盾,筆者以為有兩個原因:一,施存統作為黨的高層份子在經過了大革命以后對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產生懷疑,發表申明退出共產黨,脫離了無產階級陣營;茅盾也是以相似的身份在相同環境下對革命產生幻滅動搖的情緒,從而寫出了充滿灰色色彩的小說《蝕》,而《從牯嶺到東京》的發表就被視為茅盾的退黨宣言;第二,施存統認為中國革命當由中國國民黨領導,革命的性質當然就不是無產階級的革命,茅盾在《從牯嶺到東京》中談到革命文藝問題時主要突出小資產階級的重要性,被錢杏邨認為這是對無產階級文藝的背離,實際上和施存統的公然叛黨具有本質上的相似性。
分析小說《蝕》本身,讀者會發現一些問題。比如《蝕》和革命文學的關系問題;《蝕》所反應的思想問題;小說中提到的人物有什么特殊的暗示意義沒有;茅盾在《從牯嶺到東京》一文中指出的“出路”和“絕路”是什么意思;在國外寫成的至關重要的《從牯嶺到東京》一文揭示的深層問題是什么;那篇著名的詩歌《留別云妹》作何解釋以及1927年前后茅盾先生的經歷與這部小說之間的關系等等。
這些問題本文只能對個別問題做些闡述。而理解《蝕》,無疑要首先談到《從牯嶺到東京》。這是茅盾先生去了東京后在聽到國內很多對《蝕》的批評的聲音之后做的回音。這篇文章主要闡明了三個方面的問題:一 ,自己寫作《蝕》的前后背景;二,《蝕》想反映的主要思想;三,對于當時中國文壇的看法。這篇文章的發表不僅沒有平息國內對《蝕》的批評之聲,反而一石激起千層浪,更引得眾說紛紜。其中有一點就是在《從牯嶺到東京》這篇文章中,作者在寫到1928年中國革命形式的時候說道“你不為威武所屈的人也許會因親愛者的乖張使你失望而發狂。”這“親愛者”指的何人?“乖張”又指何事?后來,茅盾在《我走過的道路》一書中道破了秘密。這里的“親愛者”指的就是瞿秋白,“親愛者的乖張”指的就是瞿秋白領導的左傾盲動主義。大革命失敗以后,他們堅持認為,既然中國社會內部的根本矛盾并沒有得到解決,那么革命潮流就不可能低落,只會處在“一直高漲”中。他們不顧中國社會政治經濟情況和革命發展的不平衡性,不區別哪些地方有條件發動武裝起義,到處命令少數黨員和少數群眾組織暴動,甚至在一些敵人控制嚴密的地區舉行毫無勝利希望的起義。暴動大多很快被鎮壓下去。大革命失敗后保存下來的有限的革命力量進一步蒙受重大的損失。這深深影響到茅盾,甚或在他心目中,中共所說的這出路本身就是絕路也未可知。因為“現在不是證明的很明白了嗎?”
另外,《幻滅》中抱素有個特點就是老愛系著紅領帶,這也是對當時革命的暗示。據記載,八一南昌起義時中國共產黨人就是以紅領帶作為標志的,而在當時的學生中間也流行起了佩戴紅領帶的風氣,抱素當然不列其外。然而,這個帶著紅領帶的抱素背地里卻是個和某某長官進行著秘密聯系,收取秘密津貼的卑鄙小人。他貪財好色,為了金錢可以出賣情報,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顧,他喜于尋花問柳,玩弄女性后便置之不理,揚長而去。而這樣的人,就是茅盾先生筆下描寫的中國共產黨人的部分形象。所以,茅盾先生悲痛,不僅因為大革命的失敗,更是因為他看不到中共領導的革命的希望和前途所在。
而自白在哪里呢?三部曲中只是給了我們一種悲觀絕望的情緒,給了讀者沒有出路的徘徊,無望的追求。真正的自白在作者寫的那首《留別云妹》的詩中。 這首留別詩,用一個“完”字,寄寓自己灰喪的心情,對自己曾付出心血,為之追求的大革命,遭到如此慘重的打擊和挫折,他感到失望,失望不是來自敵人,而來自革命陣營。云妹是誰?就是和自己在同一個革命陣營里的戰友,或者說指的就是中國共產黨。他認為“一切都完了”,這種極端的絕望支配了茅盾最終只能選擇“可以走了”。去往何處,作者也在迷惘之中,但是離開是肯定的,必要的。這是心的離開。而后來茅盾先生的經歷也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革命斗爭的道路是曲折而漫長的,有時又是云霧彌漫,讓人辨不清方向。大革命的失敗,曾使成千上萬的中國革命者迷失了方向,包括茅盾先生。《蝕》三部曲真實地反映了茅盾先生的所感所想,可謂字字迷茫,句句悲泣。在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蝕》三部曲也注定將會成為一個醒目的標示。
參考文獻:
[1]施存統 《悲痛中的自白》 武漢《中央日報》“中央副刊”第157期 1927年8月30日
[2]茅盾 《我走過的道路》 (上中) 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5月
[3]茅盾《從牯嶺到東京》《小說月報》 1928年10月第十九卷第十期
[4]茅盾 《讀倪煥之》《文學周報》 1929年5月八卷二十期
[5]錢杏邨 《動搖》《太陽月刊》1928年7月1日停刊號
[6]錢杏邨《從東京回到武漢》《文藝批評集》神州國光社出版1930年
[7]北京師范大學編《中國現代文學史參考資料》(上) 高等教育出版社1959年3月
代潔玲 :女,陜西省寶雞市人,1985年8月出生,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