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幸當上墨西哥小丑

向　輝

我不愿孤單

2007年,我在曼薩蘇市開了一家小旅館。在這個小城,中國人本來就少,又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時間互相交流,更談不上情感上的依偎,所以我常常感到孤單。

2008年10月,我開車送一批住在旅館的游客到海灣去消遣。停好車后,我到海灣附近的咖啡廳里等待。這時候,一個鄰座的小丑向我走來。在墨西哥,無論是街頭,還是最豪華的酒店里,隨時都有打扮滑稽的小丑出現。小丑變戲法似地從自己的圓紅鼻頭里掏出一支雪茄,笑咪咪地問我:“先生,可以借個火嗎?”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的女性。我點點頭,她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她說:“先生,我看你很不開心,你有什么心事嗎?”大概是感到了她的坦誠,我竟然對這個陌生人傾訴起來。她的眼神清澈無比,在認真地聽完了我說的話后,忽然問我:“先生,其實你想要交到朋友的話,很簡單。我叫瑪麗,請和我一樣做一名快樂的小丑吧!”

沐浴善意的目光

想與做,總會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等到瑪麗真的帶來了道具趕到我的旅館,我就后悔了。瑪麗一字擺開了化妝用的白色化妝膏、五顏六色的色泥和橡膠紅鼻頭。另外一邊擺放著衣服,有寬大的燈籠褲,藍色底調,上面有淡黃色的星星和白色的條紋,在臀部的位置,還有兩只鸚鵡圖案。上身是表演衫和黑馬甲,最夸張的就是一個高達半米的黑色禮帽。

我退縮了,怯懦地看著瑪麗一直擺手。在僵持的時候,當地的收銀小姐走了過來,看到前臺上的東西,竟然對我做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手勢。納悶的我還沒想通其中的緣由,平時少言寡語的廚師,又特地跑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老板,你是個讓人敬佩的家伙。”他們的恭維,讓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如果我做一次小丑,顧客們說不定也會覺得新鮮,對我的生意會有幫助。

2008年11月3日,我面對著鏡子里搞笑的自己,邁出了我小丑生涯的第一步。大概我的車都覺得我這個樣子不大像它的主人,在去海灘的路上拋錨了。

但我車上游客們的時間卻不能耽誤,我正在著急時,一輛汽車停在了我的面前,一個當地人伸出頭來問我:“嘿,伙計,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我點點頭,如實相告。他爽快地說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你可以讓他們搭我的車。”這時,陸續有車停了下來。有人大喊著:“有位小丑遇到了麻煩,需要我們的幫助。”我能感到他們善良的目光和熱情的心。但這讓我疑惑,以前遇到這樣的問題,路上的汽車可是極少有人過來問津的。

晚上,我在瑪麗那里得到了答案。她簡單地說:“向,小丑在墨西哥是受到所有人尊重的!加入小丑的隊伍,你會得到很多真心朋友。”

快樂的使者

瑪麗帶我到了專門的小丑用具商店。像我這樣的新小丑,要從街頭表演開始。為了能夠和新的“身份”相稱,瑪麗對我展開了一段時間的培訓:學習化小丑妝和掌握一些魔術戲法。

圣誕節前夕,我和瑪麗站在十字街頭,等待著來往的汽車,準備給大家帶來歡樂。瑪麗告訴我,每到紅燈的時候,可以到車邊表演一個魔術或者唱一支歌,唱歌的時候,盡量配合一些蹩腳的、肢體動作很大的舞蹈,這樣會給觀眾帶來非常快樂的享受。但當我沖到汽車前的時候,看著車里的人,我惟一的念頭就是退縮。我用極小的聲音哼唱著歌曲,而且,根本不在曲調上。車主微笑地盯著我,我能從他的口型里看到他對車后人說的話:“看,一個靦腆的小丑,搞笑極了!”這讓我更加心慌和埋怨自己。等到綠燈亮起,我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瑪麗微笑著問我,感覺怎么樣?我想抱怨,可又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這個時候,下一次紅燈開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小丑在車邊表演起來。那家伙實在比我厲害多了。他在唱歌的時候,還能表演著戲法,而且面部肌肉能做出各種奇怪的表情。表演完后,他向我們走了過來,自我介紹說:“達利·伊基。”我愣住了,原來他是曼薩蘇市的行政長官。瑪麗似乎和他很熟悉的樣子,熱情地打著招呼。瑪麗問:“圣誕假期,您不休息一下嗎?”達利呵呵笑著說:“這就是最好的休息,有什么比帶給大家快樂更重要的呢?”在達利的影響下,我也逐漸進入了角色。我想,一個市長都能這么坦然地做小丑表演,那我這樣一個小旅館的老板,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成功的小丑

2009年2月,一直帶我到街頭表演的瑪麗告訴我,周末我只能獨自到街頭表演了,因為她要參加一個慈善募捐。我問她為什么我不能參加?她笑著解釋給我聽。原來,在墨西哥,小丑也是分“幫派的”,像我這樣的初學者,以及達利那種平時事務繁忙、時間緊張的小丑,都屬于 “非職業小丑”的行列。我們大多數時間會以小丑的裝束出現在餐廳、咖啡廳和街頭,給那些不快樂的人們帶去快樂。但是,一些募捐之類的活動,我們是不能參加的。

參加這類募捐活動的小丑,大多是經過專業培訓的職業小丑,他們用自己的精彩表演募集大量的善款。墨西哥每年大概有80%的慈善募捐都來自于小丑的活動,在墨西哥他們比明星更有號召力。

于是,我決定也去小丑學校參加培訓。小丑學校的入學是需要考試的,題目很簡單:化妝。我坐在鏡子前,得意地展示著自己比較嫻熟的化妝技術。沒想到,在畫眼部的星星妝時,卻被老師叫停了。他拿出一把小尺子,認真地量來量去,然后告訴我,我被淘汰了。用他的話說,小丑表演是件嚴肅的事情,你必須嚴肅對待。如星星眼的兩角之間,距離在5厘米,化出來是最為夸張搞笑的標準。他說:“等你真能嚴肅認真地對待小丑這個職業,再來吧!”

真的進入到學習階段,我才發現它有多么難。你必須不停地對著鏡子化妝,然后用尺子測量各個妝是否標準。而且,在衣服的選擇上,也有許多講究。比如,星星妝,代表著快樂浪漫;而純色裝,則是要出席一些肅穆和莊嚴的場合。小丑在墨西哥作用很大,很多與政府相關的集會,他們也要出席。

瑪麗還要求我,每天晚上觀看至少50條新聞報道,記錄下來;然后對各項新聞進行分析,并且要根據小丑的特點,想著如何把這些新聞用滑稽的方式表演出來,抨擊或者贊美。

不僅善于為人制造快樂,還敢于用肢體語言抨擊社會的不良現象,這就是墨西哥小丑。誰敢說他們很渺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