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評赫德利·布爾國際社會與國際秩序思想

鄧　維　宋國棟

摘要:英國學派是國際政治研究領域里一個特色鮮明的學術群體,其中,以赫德利·布爾最為學術影響性。他的國際社會和國際秩序思想成為英國學派的核心理論,并且一直保持著區別于美國主流范式研究的獨特地位。對他的這種思想的研究,至少會在一定程度上引起我們對國際政治“邊緣”理論流派的重視。

關鍵詞:英國學派;赫德利·布爾;國際社會;國際秩序;邊緣

中圖分類號:D81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09)13—0178—02

一、英國學派與赫德利·布爾

1959年“英國國際政治理論委員會(British Committee on the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s,簡稱‘英國委員會)”的成立標志著英國學派的誕生,該派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在國際關系研究領域中獨立于美國的主流研究方式的一個研究特色鮮明、論著豐富的學者群體。其主要代表人物包括查爾斯·曼寧(Charles Manning)、馬丁·懷特(Martin Wight)、赫德利·布爾(Hedley Bull)、亞當·沃森(Adam Watson)和巴里·布贊(Barry Buzan)等。在認識論方面,英國學派不贊同在美國位居主流的追求“自然主義”和實證主義的國際關系理論,他們認為對國際社會的研究不可能也不能脫離研究者的價值觀,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價值無涉(value-free);在研究方法方面,英國學派應用政治、歷史和哲學理論來解釋國際關系,開創了現實主義和革命主義之間的中間道路—理性主義;在研究主題方面,他們主要涉及六個方面:(1)國家體系和國際社會發展歷程的歷史比較研究;(2)國際社會中的倫理(包括人權)、國際法、國際體制、國際秩序以及人道主義干涉的法理與倫理界限等;(3)非殖民化進程和第三世界的歷史研究和比較研究;(4)國家的本質、國家主權以及意識形態和革命等一般政治理論問題;(5)外交制度與規則的演變,國際關系的實踐倫理以及均勢、軍備控制等戰略與安全問題;(6)對學派本身尤其是早期經典作家的研究,對英國學派與國際關系理論之關系的探討等[1]。英國學派的最大貢獻在于它的以國際秩序為中心的國際社會理論。

赫德利·布爾(1932—1985)是英國學派里最具代表性和學術影響的人物。他1932年6月生于悉尼,就讀于悉尼大學, 1953年進入牛津大學, 1955年在倫敦經濟學院擔任查爾斯·曼寧(Charles Manning)教授的助教,從此開始其國際關系研究生涯。布爾為英國學派的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一方面,他的代表作《無政府社會———世界政治秩序研究》、《國際關系中的正義》、《世界政治中的干涉》和《國際社會的擴展》等著作先后啟發了英國學派的兩代學者,至今仍是國際關系學界的重要研讀對象。布爾闡述了英國學派的核心理論——國際社會理論,詳盡而又不失簡潔地分析了國際關系中的秩序、正義、干涉等問題及其相互關系,特別是對秩序和正義之關系的研究,至今仍發人深省。布爾還堅持國際關系研究的“經典方法”( classical approach) ,注重從歷史、法律、哲學等角度來分析國際關系,強調詮釋性( interpretive)和規范性(normative)分析,對美國國際關系理論界盛行的行為主義持批評態度。另一方面,作為英國國際政治理論委員會主席,布爾堅持定期學術活動,推出了一些有著重要影響的學術成果(其中部分成果是在他去世后由他的同事和學生結集出版的), 并通過這些活動和學術成果培養了一批新人,如約翰·文森特。布爾在英國學派中期階段所發揮的關鍵性的承上啟下作用,無人能比。

二、赫德利·布爾的國際社會觀

布爾承繼了格勞秀斯主義傳統認為,主權國家是國際政治中的主要實體,是國際社會最直接的成員。國家的存在是國際關系存在的前提。如果兩個或兩個以上國家之間有足夠的交往,而且一個國家可以對其它國家的決策產生足夠的影響,從而促成某種行為,那么國家體系或國際體系就出現了。國際體系的形成是國際社會得以產生的前提條件。如果一群國家意識到它們具有共同利益和價值觀念,從而組成一個社會,也就是說,這些國家認為,它們相互之間的關系受到一套共同規則的制約,而且它們一起構建共同的制度,那么國家社會(或國際社會)就出現了[2]。

布爾接受國際政治無政府狀態這一前提,但并不認為無政府狀態與國際社會的形成是矛盾的,他認為,國家可以建立起一個沒有政府的社會,并且國際社會的要素一直存在于現代國際體系中。這是因為,有關國家的共同利益、國家遵循的共同規則以及國家所創立的共同制度之觀念一直都在起作用。絕大多數國家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尊重國際社會的共處原則,比如相互尊重主權、協定必須得到遵守以及限制使用暴力的規則。同樣地,絕大多數國家在絕大多數的時候,參與如下共同制度的創建:國際法的形式與程序,外交代表制度,承認大國的特殊地位以及開始產生于19世紀的普遍性國際功能性組織[2]。

三、赫德利·布爾的國際秩序觀

布爾認為,國際秩序指的是國際行為體的格局或布局,它追求國家社會的基本、主要或普遍的目標:首先,是維持國家體系和國家社會本身的生存;其次,是維護國家的獨立或外部主權;第三,是以和平為目標;第四,是國際社會所追求的一些基本或主要的目標(對會導致死亡或身體傷害的暴力行為加以限制,信守承諾,依據財產規則使得所有權具有穩定性)[2]。

秩序不僅僅是偶然性事實的產物,也是共同利益觀念、規則和制度的結果。維持國際社會秩序的第一步是國家之間形成一個追求社會生活基本目標的共同利益觀念。維持國際秩序中發揮作用的規則主要有:第一,“共生規則”。它認為,主權國家是國際社會的基本成員,它們相互之間的關系受到一套共同規則的制約并且它們一起構建共同的制度,它們能夠完成一些政治使命,并把國家間的關系視為社會成員之間的關系,使之受到共同規則和制度的約束。第二,“共處規則”。它們規定只有主權國家才享有合法使用暴力的權利、惟獨主權國家才可以從事戰爭,并試圖對主權國家合法從事戰爭的理由、目標和方式加以限制;它們還包括條約必須遵守和鞏固各國對其民眾和領土的控制權或管轄權的行為規則。第三,“合作規則”。被用來規范國家間的合作,合作的目標高于或者超越共處目的。國家本身就是國家社會中的主要制度,因為在國際社會中主要是作為國際社會成員的主權國家發揮著使規則具有效力的作用。國家使規則發揮作用的方式主要有:制定規則、傳達規則、執行規則、解釋規則、使規則合法化、改變規則、保護規則。國家在發揮上述作用時會根據國際社會的制度相互進行合作。這些制度包括:均勢、國際法、外交機制、大國管理體制以及戰爭[2]。

秩序在世界政治中不僅是值得被追求的目標,而且也有理由優先于其它目標,比如正義。因為任何形式的正義,惟有在某種秩序的背景之中才能成為現實。目前的國際社會正通過諸如聯合國及其專門機構這樣的全球性國際組織,在維持最起碼的秩序或者共處目標之外,追求國際正義、國家間正義、個人正義或者是某種程度上的世界正義,并通過促進各國政府在多個領域內進行合作來促進這些正義理念成為現實。雖然維護國家社會內部秩序的規則和制度同世界正義的主張、人類正義的主張以及國家間正義和國際正義的主張有沖突的一面,但是維持秩序和推動世界政治公正變革這兩種主張并非總是相互排斥的。所有維持世界政治秩序的規制要想長久地存在下去,都需要在某種程度上滿足公正變革的要求;開明的、追求秩序目標的行為也必須考慮正義主張;同樣地,有關公正變革的主張也需要考慮到維持秩序的目標,因為已經發生了的變革只有被納入某個維持秩序的規制之中,才能具有可靠性[2]。

四、評論與思考

赫德利·布爾的國際社會概念否定了現實主義完全以權力政治為核心的國際體系說,提出以規范和制度為核心的國際社會說,這符合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在世界中的定位: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成為了一般性大國,面對的是歐洲與歐洲的一體化進程,而不像美國那樣成為了世界大國,面對的是整個世界和美國在世界范圍內的霸權的維護。因此,他的國際社會研究對歐洲一體化、冷戰后地區主義的興盛和世界的發展趨勢有著重要的學術意義。

當今全球化帶來的一系列全球性問題促使人們反思全球化、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相處方式以及國家對于國際社會秩序的維系與穩定所肩負的責任。赫德利·布爾研究中具有的相對保守的價值取向,強調連續性、厭惡根本性變革、重視慣例、規則和法律以及比較溫和的人權觀念,將主權國家看成是負責任的國際社會成員,這些成員具有某些共享性利益、其行為受到一系列共處規則的制約并參與共同制度的構建等——這些觀點對于當前國際社會秩序的維系和國際社會的長久穩定大有裨益,值得人們對其進行深入的研究與思考。

英國學派的“國際社會”概念源于歐洲的歷史經驗。赫德利·布爾認為,現在的國際社會是歐洲國際社會在全球的擴展,是一個將世界其他國家納入到歐洲國際社會的過程。赫德利·布爾以文明和野蠻的標準將世界上的國家作了區分,而文明的標準就是歐洲文明,文明國家就被接納,野蠻國家就被排除在外,所以他的國際社會理論具有明顯的歐洲中心主義和等級色彩。

“按照英國學派早期的著作,如果沒有一種共同的宗教,‘國家體系和‘國際社會也需要一種共同文化為依托——歐洲國際社會也是以共同的基督教信仰和啟蒙運動的遺產而發揮作用的。”[3]布爾認為,國際社會在當前的世界仍然存在,而“大多數非歐洲國家通常借助迎合‘文明標準這種更為規范化的途徑來進入國際社會。”[3] 英國學派的國際社會是一個單一文化的國際社會,擁有單一文化的國際社會要比蘊涵多元文化的國際社會更容易維持。但是,當前的國際社會與早期的歐洲國際社會相比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國際社會,赫德利·布爾并沒有針對當前在文化上呈多元的國際社會如何使擁有不同文化傳統的國家如何和諧相處提出解決方案。

參考文獻:

[1]石斌.“英國學派”國際關系理論概觀[J].歷史教學問題,2005,(2):9-16.

[2][英]赫德利·布爾.無政府社會——世界政治秩序研究:第2版[J].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6-76.

[3][英]威廉·卡拉漢(Willam A. Callahan).對國際理論的民族化——英國學派與中國特色國際關系理論的浮現世界[J].經濟與政治,2004, (6):49-54.

(責任編輯/陳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