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刑事訴訟證人制度的完善

宋亞軍

摘要長期以來,由于立法和司法實踐等多方面的原因,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存在較大缺陷。證人不愿或拒絕出庭作證、證人合法權益得不到有效保護等現象普遍存在。本文指出為了推進我國司法制度改革,實現正當的刑事訴訟請求,體現司法公正,必須重視刑事訴訟證人制度的建設。要在正視現存的證人制度諸多缺陷的基礎上,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并借鑒外國的立法和司法實踐采取具體措施完善證人制度。

關鍵詞刑事訴訟 證人制度 缺陷 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05-057-02

在我國的刑事訴訟中,證人是指與案件結局無利害關系的,向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陳述其所感知案件事實的第三人,是重要的訴訟參與人。證人證言是一種十分重要的證據,它是查明案件事實,揭露、證實犯罪和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的重要手段。在刑事訴訟中幾乎每個案件都要使用證人證言作為定案的根據。因此,世界各主要國家和地區都對證人及其證言十分重視,并在刑事訴訟立法上構建了較為完善的證人制度。但由于立法、司法和歷史等諸多原因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存在諸多問題。因此,建立一套包括證人資格認證制度、證人出庭作證制度在內的完善的刑事訴訟證人制度對于正當訴訟請求的實現,訴訟質量和辦案效率的提高,以及推進我國司法制度的改革都有著極高的現實意義。本文試分析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存在的一些問題,并以此為基礎,提出對于完善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的一些意見和看法,供立法機關參考。

一、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存在的問題

(一)證人資格界定模糊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第48條第1款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人,不能作證人”。同時,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法釋【1998】23號)規定:“對于證人能否辨別是非,能否正確表達,必要時可以進行審查或鑒定。”從這些規定可知,證人作證資格立足于對證人能否辨別是非和正確表達,不以證人年齡為界定標準。這種規定明顯過于籠統,它只是為我們在確定證人資格問題上提供了一個指導性的原則,在實踐中沒有較強的可操作性。實踐中,18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律師、警察等作為證人的資格基本都被排除了。這樣就使得實踐中的操作與法律規定產生了矛盾沖突。而在國外,這些人作為證人是非常正常的,日本的田口守一教授就認為,4、5歲的兒童也有證人能力,只是要慎重的判斷此證言的證明力而已;而警察作為證人更是天經地義的事,英國司法界有句著名的箴言:“警察是法庭的公仆(policeman is the public servant of the court)”,講的是警察有義務為法庭審判的順利進行、為保護司法公正提供服務的意思,其中作為證人出庭作證就是警察服務于法庭審判的一個主要體現。

(二)證人出庭率低

證人出庭作證是現代刑事訴訟制度的基本要求,也是控辯對抗式庭審的必然要求和重要體現。令人遺憾的是,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證人拒絕出庭作證,出庭率低已成為困擾我國三大訴訟正常進行乃至影響司法公正的一大頑癥。“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在實施刑事訴訟法的過程中,困擾全國法院系統最大的難題就是證人出庭作證的問題。” 1999年間進行的一些調查數據顯示:自1997年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實施以來,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證人出庭率維持在2%～5%;長春市二道區檢察院1997年共起訴刑事案件185件、258人,有證人出庭的僅8件,占起訴總數的4.3% 。

由上可見,證人出庭率低確實是我國刑事訴訟中的一大問題。突出反映了我國證人制度存在的缺陷。

(三)證人保障制度不健全

世界各國大都建立了完善的證人保護制度,對刑事證人及其近親家屬及時提供保護。這種保護包括事前預防性保護和事后補救性保護。前者指在侵害發生前即對證人采取必要的保護措施,以避免對證人侵害的發生。后者則在證人已經受到侵害時,對其給與保護,即對不法侵害者給與懲罰,追究其法律責任。

雖然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9條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應當保護證人及其近親家屬的安全。對證人及其近親屬進行威脅、侮辱、毆打或者打擊報復,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尚不構成刑事處罰的,依法給與治安管理處罰。”但這只是一條原則性的規定,并未規定任何具體而且切實可行的保障措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308條規定:“對證人進行打擊報復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節嚴重的,處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但這也只是主要限于事后責任追究,而沒有任何實時的事前的保障措施。我國現行的證人保護機制使得證人完全處于無防御的危險中。擔心自身受到牽連、威脅、侮辱,受到人身傷害或者遭到打擊報復,很正常的會使得證人不愿出庭作證。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凸顯了我國證人保護制度方面存在嚴重缺陷。

二、我國刑事訴訟證人制度的完善

(一)建立完善的證人資格界定制度

證人資格,又稱證人的適格性,即什么樣的人可以作證,什么樣的人不允許作證。證人資格問題既是一個證人地位的承認問題,也是一個證人條件的審查判斷問題。同時它也是整個證人制度建立所需解決的首要問題。因此,建立完善的證人資格制度尤為重要。

關于證人資格的界定各國有不同的法律規定。《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601條規定:“除本證據規則另有規定外,每個人都有資格作為證人”。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8條規定:“凡是知道案件情況的人,都有作證的義務。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別是非、不能正確表達的人,不能作證人。”從以上列舉可以看出對證人資格的界定表述各有不同。具體分析我國刑訴法關于證人資格界定的規定,可以看出此規定在具體的司法實踐中由于其模糊性而失去了較強的可操作性。為了更好的界定證人資格,更為了使證人證言作用的充分發揮,筆者認為應該從以下幾方面完善我國的證人資格界定制度。

1.未成年人可以作證。對未成年是否可以作證不該在年齡上強行加以限制,在一般情況下,能否作為證人的決定性因素不在于其年齡的大小,而在于其是否具有辨別是非、正確表達的能力。年幼人雖然對事物的辨別能力沒有成年人強,但他們對于一般事物和所熟悉的情況,是能夠正確辨別感受和表達的。很多時候,犯罪行為的發生很隱蔽,而未成年人往往就是其唯一的目擊者。因而該未成年人的證言也就具有了強烈的不可替代性,他的證言也應該在法庭調查上予以采納。

2.要更加明確規定可以作為證人和不可以作為證人的人員范圍。如,要明確規定警察、鑒定人、同案的犯罪嫌疑人、與被告有利益關系的親屬等人員是否具有證人資額。不能以損害一方合法權益為代價來單純查明案件真實。《中華人民共和國律師法》第33條規定:“律師應當保守在執業行動中知悉的國家秘密和當事人的商業秘密,不得泄露當事人的隱私。”從中可以看出我國已經開始從法律上對具有特定身份的證人賦予了拒證權。

(二)建立證人強制出庭作證制度

證人出庭作證,是現代訴訟的基本要求,也是控辯對抗式庭審的必然要求和重要體現。在控辯雙方向法庭舉證、質證的訴訟情景中,證人出庭才能具備基本的訴訟條件。然而,在司法實踐中證人不出庭作證的現象十分普遍,“證人出庭率低”已經成為我國刑事審判中一個非常突出的問題 。

證人不出庭作證的現象是由各種原因綜合作用產生的。其具有多方面的危害性:第一,證人不出庭作證直接影響了審判的公正性,不利于當事人正當利益的保護。第二,證人不出庭接受雙方當事人的質詢,不利于查明案件事實真相,使法院的公正裁判的功能難以體現,同時也損害了法律權威。第三,證人不出庭作證,會使辯護律師的調查取證落空,影響舉證責任的完成。

在認識到了證人不出庭作證的諸多危害性后,筆者認為要想消除這些危害性,就要建立證人強制出庭作證制度。通過采取強有力的法律措施,強制證人出庭作證。遏制證人不出庭作證的現象,提高證人出庭作證率。在法學界很多學者對于如何強制證人出庭作證早已提出了各種看法。姜發根教授主張,對于拒不到庭的證人,公安機關、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可以強制其到場,情節嚴重的可以處以罰款、拘留,直至追究刑事責任。學者牟軍提出,證人拒證不是簡單的違反法律義務的問題,鑒于證人拒證行為的現狀和它對司法工作所產生的實際危害,采取強有力的刑罰手段遏制這一行為的滋生蔓延,乃是一種現實的需要和選擇。因此提出設立證人拒證罪,將之納入刑法的調整領域。筆者認為,證人強制出庭作證制度的建立要以充分分析證人不出庭作證的各種原因及刑事訴訟基本制度為基礎,要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并借鑒外國立法經驗。具體要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1.明確規定證人有向法庭作證的法律義務。要把向法庭作證作為證人的法律義務在法律條文上具體規定。使證人認識到出庭作證是其應盡的法律義務,從心理上給與其法律約束。

2.明確規定證人不出庭作證的法律后果。我國刑事訴訟法和相關的司法解釋雖然都規定了證人作證義務,但都沒有明確規定證人不出庭作證的法律后果,這使得證人對法律規定的出庭作證的義務產生了隨意性的態度。事實證明僅靠思想教育是無法說服證人認真履行出庭作證的義務的。孟德斯鳩曾言:“人類制定的法律是我們行動的指導,所以應該是戒律,而不是勸說。”應該制定證人出庭作證的強制措施以及相應的制裁手段。發揮法律的威懾力,使證人形成主動出庭作證的觀念。

3.明確規定強制證人出庭作證的方式。目前,在司法實踐中,法院是采用向證人發出出庭作證通知書的方式來通知其出庭作證的,但沒有相應的強制措施。因此,可以借鑒外國立法經驗,在立法上規定對拒不到庭作證的證人采取拘傳的方式,并可以根據情節的輕重制定其他的懲罰措施。如,罰款或拘留等。這樣可以促使沒有正當理由卻不愿出庭作證的證人在法律的威懾下主動出庭作證。

(三)完善證人保障制度

證人的合法權益得不到有效保障。在司法實踐中,證人擔心受到牽連、侮辱、打擊、傷害,正當的經濟利益得不到保障等也是證人不愿和不敢出庭作證的最主要原因。因此,建立完善的證人保護制度是解決證人不出庭作證的根本途徑,也是建立完善的刑事訴訟證人制度的核心環節。

出庭向法庭作證是證人的法律義務,根據權利義務的對等性,證人在向國家履行義務的同時,應該受到國家對其人身和財產的保護以及給與必要經濟損失的補償。英國的丹寧勛爵在《法律的正當程序》中說:“加入案件一結束,證人就要受到那些不喜歡他作證的人的報復,那么還怎能指望證人自由地和坦率地提供他們應當提供的證言呢?”“采用一切可行的手段來保護證人是法庭的職責,否則整個法律訴訟就會一錢不值。”我們應該根據我國的實際情況并借鑒外國有效的立法經驗,完善證人保障制度。具體應從以下幾方面來完善:

1.設立證人保護的機關。國外一些國家專門設立了證人保護機關。美國在司法部專門設立了證人安全處。我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廉政公署也成立了保護證人專組。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9條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應當保障證人及其近親屬的安全。對證人及其近親屬進行威脅、侮辱、毆打或者打擊報復,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尚不構成刑事處罰的,依法給與治安管理處罰”。從中可以看出我國的證人保護機關是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但多個機關共同行使保護權很容易產生職責不明,相互推諉的現象。達不到真正保護證人的目的。因此,我國應建立專門的證人保護機構,使證人保護提到獨立的更高層次的地位。

2.建立證人及其近親屬的人身安全保障制度。首先,要重視對證人及其近親屬在庭前的人身安全保護。對受保護人的姓名、身份、住址等情況要給以保密。其次,在開庭的過程中,利用先進的科技手段來保護證人,如:通過先進的通信設備改變證人聲音,從而讓證人不必親自到庭也能實時作證和接受對方的質詢。再次,要將對證人及其近親屬的人身安全保護延續到庭后,即法庭審判結束以后。如幫助其遷移住處,調動工作等。

3.建立保險制度。國家應為證人辦理相關的人身保險和財產保險,確保其因作證而遭受到意外的人身傷害或財產損失時能得到補償。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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