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是這樣煉成的

雅安·柏克拉瓦爾品第·陶坦　洛蒂·陶坦　大　衛

大衛／譯

2008年11月26日，蓋塞卜和同伴在孟買維多利亞火車總站大開殺戒后倉皇逃竄，遭遇警車追捕，同伴被擊斃，他中槍被俘，成為孟買恐怖襲擊案中惟一被活捉的恐怖分子。《時代周刊》得到了一份他的供詞拷貝。我們可以通過供詞洞悉蓋塞卜如何在一年之內從一個鄉下孩子轉變成殺人魔頭的經歷，從而理解：為什么花樣年華的青年肝腦涂地加入伊斯蘭極端組織、和恐怖分子沆瀣一氣；為什么印巴有關克什米爾地區長達半個世紀的紛爭不僅是地區性、更是殃及全球安全的難題；為什么貧困國家的教育改革事業卻關乎發達國家的安危；為什么鏟除恐怖分子任重道遠……

品第小城：青年踏上恐怖之路

拉瓦爾品第(常被喚作“品第市”)地處巴基斯坦，雖少受財富之神眷顧，卻為疲憊不堪的鄉下人提供了閑適之地，為逃離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動蕩不安的邊境難民提供7避難之所。這里或許氣氛壓抑，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平頭百姓操勞無獲，但卻是人們通往漫漫致富之路的第一道階梯。

正是在品第市，參與造成數百人遇難的孟買恐怖襲擊、惟一被生擒的恐怖分子穆罕默德·阿米爾·蓋塞卜邁出了走向毀滅的第一步。2007年12月19日，蓋塞卜來到了滿是武器彈藥商鋪的品第市拉賈市場。那時，他既非宗教狂熱分子，也非暴虐成性之人，只不過是上百萬南亞普通窮苦青年的一員。他無意參加“圣戰”殉道以求去往天堂的捷徑，只因賺錢困難，想和朋友一起買點武器打家劫含。就這樣，他走進了由伊斯蘭極端組織“虔誠軍”(該組織被指控參與策劃了孟買恐怖襲擊)經營的一家槍械店鋪，為了學習操作武器，報名參加了“虔誠軍”訓練營。從店里出來后，蓋塞卜被領進“虔誠軍”辦公室，經過簡短面試，拿到了訓練營地址和路費。從此，蓋塞卜頭也不回地踏上了恐怖分子的不歸路。

礙于時局，“圣戰”組織轉入地下

20世紀90年代初，伊斯蘭“圣戰”組織(很多戰士來自品第市)在阿富汗擊潰了前蘇聯侵略軍，一時聲名鵲起，眾口稱頌。1990年，印控克什米爾地區的伊斯蘭信徒起兵反抗印度統治，“圣戰斗士”積極響應。當時的巴基斯坦軍界扶植“圣戰”組織，希冀以游擊戰爭擊垮自己在正面戰場未能打敗的宿敵印度。為了收復克什米爾，“圣戰”組織在巴基斯坦招兵買馬，設立訓練營。

但2001年“9.11”恐怖襲擊后，境況變了。在美國強烈要求下，巴基斯坦停止支持阿富汗塔利班政權，2001年12月13日，一股巴基斯坦武裝力量襲擊了印度國會，兩周后，美國將策劃發動襲擊的“虔誠軍”列入恐怖組織黑名單。巴前總統穆沙拉夫迫于國際壓力，宣布取締“虔誠軍”等5個巴軍方一直支持的“圣戰”組織。但這一舉動只是將“圣戰”組織迫入地下，“虔誠軍”的訓練營隨即轉入深山老林。在官方對待恐怖組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情況下，“圣戰”組織的招募活動反而加強了。

“圣戰斗士”的形象

倘若蓋塞卜是個個性極端、被宗教狂熱分子所利用的精神變態狂，那一切也許更容易解釋。但事實上，現年21歲的蓋塞卜出身平凡，生長在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一個名叫法里德科特的小村，是一個典型的巴基斯坦男孩，并沒有強烈的宗教感情。蓋塞卜讀完小學，13歲時隨哥哥一起離開村子到拉合爾去工作。

法里德科特村離拉合爾市不遠，交通便利，用邊有工廠和良田，根本不是人們通常想象的恐怖主義滋生地應有的形象。但由于土地被控制在地主手中，村民生來便被因在下等階層。對于像蓋塞卜這樣的青年來講，參加“圣戰”是擺脫困境的最佳出路之一。正如巴基斯坦心理學家紹海爾·阿巴斯所言，發展中國家感性的年輕人熱衷于改變社會現狀，既然“圣戰”能幫助他們實現理想，他們又何樂而不為呢?年輕人勢必追求出人頭地，而長期受“圣戰”思維熏陶的巴基斯坦社會更是默許了他們的選擇。阿巴斯認為，蓋塞卜符合典型的“圣戰斗士”形象。他通過對517名因在阿富汗反抗美軍而被拘禁的“圣戰者”的研究發現，與人們對恐怖分子傳統的認識不同——文盲、狂熱、接受過宗教學校的洗腦——這些人文化水平相對較高，大多是在政府開辦的學校接受的教育。宗教信仰并不是他們加入“圣戰”組織的原因。盡管“圣戰”之路險象環生，但加入“圣戰”能為人們提供在巴基斯坦社會得不到的改變自身階層的機遇，給予他們生存的目的和尊嚴。當地村民告訴記者說，在孟買襲擊之前，蓋塞卜曾回家探親，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沉著冷靜，胸懷志向。

集訓營內。接受“虔誠軍”“圣戰”教義

2005年，蓋塞卜跟父親吵了一架后離家出走，根據他的供詞，他被伊斯蘭蘇菲教團的一家機構收留。該教團信仰仁愛、慈善，反對“圣戰”。但好戰的瓦哈比教派在巴基斯坦的影響力如日中天，普通老百姓多是文盲，瓦哈比派宣揚發動自殺性爆炸襲擊即可入天堂，老百姓也會信以為真。不管如何，在教人和平、仁愛的蘇菲教派機構的生活滿足不了蓋塞卜。兩年后，他來到品第市。按照“虔誠軍”辦公室指示，蓋塞卜來到拉合爾附近的“虔誠軍”訓練營。該訓練營成立于1987年，由三個“圣戰者”(其中一個曾是本·拉登的精神導師)創建，設施齊全，管理嚴格，極其注重宗教教育。學生們每天禱告6次，不準看電視、電影，不準收聽收音機。其中，只有小部分學生會被調遣參加軍事行動，大部分都致力于教義的學習。像這樣的瓦哈比學院在旁遮普省比比皆是。在缺乏政府監控的情況下，類似的“圣戰”基礎設施遍地開花。村鎮墻上也寫著“對異教徒開展‘圣戰，斷其頸、碎其骨”的宣傳標語。

在經過最初的“圣戰”理論訓練后，蓋塞卜被派往巴控克什米爾地區，在那里他第一次握到了槍，開始學習各種武器的操作，包括AK-47、手榴彈、火箭筒、迫擊炮、沖鋒搶、手槍等。滅絕人性。孟買市內血腥屠戮

蓋塞卜被選入了執行一次絕密行動的10人小組，進行特訓。2008年9月15日，他們第一次被告知行動目標——孟買，任務指令一于早上7時到11時、晚上7時到11時上下班高峰時期完成攻擊，之后綁架人質，將其帶到附近建筑物樓頂，組織將與當局和媒體聯系，談判釋放這些人質。其間，因為印度情報機構和美國中央情報局對孟買發出警告，警方加強了戒備，他們曾打算取消襲擊。直到去年11月，孟買的安全局勢變得十分放松。蓋塞卜一行偷偷從卡拉奇港口潛出，每人攜帶8顆手榴彈、一枝AK-47沖鋒槍、20個彈藥筒、兩本雜志以及一部電話。他們利用偷來的船和全球定位系統在離孟買7.5公里的地方成功登陸，徑直奔往孟買，兵分幾路，分別在維多利亞火車總站和泰姬·瑪哈酒店等地制追了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

蓋塞卜二人在火車站射殺平民后倉皇撤離，劫持了一輛汽車漫無目的地逃竄，沿途掃射了兩家醫院和一個劇院門口的人群，在孟買的瑪麗娜區與追捕警察再度展開激烈搶戰。蓋塞卜的同伴被擊斃，蓋塞卜中槍被捕，成為孟買恐怖襲擊惟一被活捉的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