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鑫 侯 林
在當前司法實踐中,職務犯罪適用緩刑產生諸多問題,受到社會廣泛關注,也引起不少爭議。據某基層檢察院統計,2003年6月至2008年6月,該院向法院提起公訴的50名職務犯罪被告人中,被判處緩刑的多達34人,占68.7%。分析表明,近年來職務犯罪的緩刑適用率都保持了一個較高的比例,貪污賄賂、挪用公款等犯罪案件適用緩刑的比例在60%至70%之間,濫用職權、玩忽職守等瀆職犯罪案件的適用比例則達70%以上。
近年來職務犯罪為什么會出現如此高的緩刑率呢?筆者為此專門進行了調查分析,發現導致緩刑率過高的原因很復雜,主要有以下幾個不容忽視的因素:
1.過分強調“悔罪表現”在適用緩刑中的作用。刑法第七十二條緩刑適用中“確實不致再危害社會”標準的認定是以被告人的“犯罪情節”和“悔罪表現”為依據的。在適用緩刑時,首先應當考慮的是“犯罪情節”,其次才是“悔罪表現”。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法官對“確實不致再危害社會”的認定,往往過分強調“悔罪表現”。由于缺少客觀標準,造成審判實踐中宣告緩刑的隨意性比較大。
2.片面認識從輕、減輕處罰的條件。查閱法院的判決書,該類犯罪被判處緩刑的理由多為被告人具有自首情節和積極退贓等,難道被告人只要具備這兩個情節就必須從輕或減輕處罰嗎?只要犯罪數額在5萬元以下均可判處緩刑嗎?法律的回答是否定的。正是由于審判活動中的認識誤區,導致對職務犯罪的量刑失之于寬。
3.對司法解釋的認識不盡統一。最高人民法院為了限制緩刑的濫用,曾于1996年作出了《關于對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犯罪分子依法正確適用緩刑的若干規定》,其中明確規定:“國家工作人員貪污、受賄1萬元以上,除具有投案自首或者立功表現等法定減輕情節的之外,一般不適用緩刑。國家工作人員貪污、受賄數額1萬元以上不滿5萬元,根據案件具體情況,適用刑法第五十九條第二款減輕處罰在有期徒刑三年以下量刑的,一般不適用緩刑。”由于該司法解釋系刑法修改以前頒布的,因此,對此解釋是否適用于修改后的刑法認識不一,受“輕刑化”執法思想的影響,在審判實踐中已較少適用此司法解釋的有關規定,導致適用緩刑增多。
緩刑必須是對罪行較輕的犯罪分子予以適用,即根據犯罪數額和情節,被告人依法應被判處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這是適用緩刑的客觀條件。此外,貪污、受賄案件的被告人是否能夠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是判斷其是否具備悔罪表現的依據;被告人應在判決前退清贓款,是考慮是否適用緩刑的必要條件。對于貪污、受賄案件的行為人,除考慮上述幾個條件外,對以下幾種情況,筆者認為不宜判處緩刑:
1.對于索賄造成被索賄人生活嚴重困難或對生活嚴重困難的人索賄的以及貪污國家扶貧、救災等款物的不宜適用緩刑。前者,社會危害大,影響惡劣,罪過嚴重,宜重判,是被告人罪有應得的罪刑相適應的體現,若判緩刑對其懲罰太輕,起不到懲罰和教育作用。后者,對用于救災、搶險、防汛、優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據為己有,主觀罪過大,造成影響惡劣,使部分受扶貧、援助者得不到及時救助,危害大,因此亦不應適用緩刑。
2.被告人應配合調查取證,如實供述,拒不供認而證據充分的,不能認定為悔罪,不宜判緩刑。被告人主動投案,如實供認自己的罪行,認定自首,亦是被告人悔罪表現的證明。經調查取證,被告人坦白交代的,也能體現其一定程度的悔罪。拒不認罪的,在證據面前仍不思悔改的,則無悔罪表現,相反體現出被告人對公訴機關的指控、法院的審判有抵觸情緒,不愿認罪,更不愿悔罪,主觀上不具有悔罪表現,因此不應判緩刑。
3.避重就輕假意悔罪的,不應判緩刑。一些貪污、賄賂犯罪分子比較狡猾,假意悔罪,主動交代情節輕微、數額小的犯罪事實,對數額大、情節重的拒不交代或設計掩藏、毀滅、串供,企圖掩蓋罪行,逃避法律的懲罰,這樣的被告人主觀惡性較大,判緩刑不利于對其進行改造,不能判緩刑。
4.因貪污、受賄行為受過黨紀、政紀處分后,仍繼續貪污、受賄的被告人不宜判緩刑。受到黨紀、政紀處分后,在嚴厲的懲罰面前,不改過自新,繼續貪污、受賄,說明國家對行為人通過紀律處分未起到應有的懲罰、教育效果,行為人未深刻反省,對社會仍存在著較大的危害性,因此應繼續懲罰和教育力度,而緩刑考驗不足以達到嚴懲、嚴教的效果。所以,這類案件不宜判緩刑。
筆者認為,正確掌握緩刑的度乃是控制緩刑率的關鍵所在。為此,應當從以下三方面解決職務犯罪緩刑適用過多過濫的問題。
1.完善立法。為改變職務犯罪適用緩刑的混亂情況,筆者以為可從三個方面完善。一是擴大偵查機關的權力。在實體權力方面,可賦予檢察機關更廣泛的權力,如便捷地查詢公職人員銀行賬戶和財產變動情況,有權對調查對象進行跟蹤、監聽等,同時允許檢察機關廣泛使用當前先進的技術偵查手段。二是明晰實體標準。目前職務犯罪的緩刑適用地區間差異很大,職務犯罪與普通犯罪差異很大,一重要原因是對刑法規定認識不一。為此建議刑法對緩刑的適用作出硬性規定,使標準確定化,便于辦案人統一操作。三是嚴格透明程序。建議職務犯罪適用緩刑必須經過一定的特定程序,既然外界對此反映比較多,不妨使決定過程透明化,接受各方面的監督。
2.加強監督。檢察機關的監督可從以下方面著手:一是量刑建議權,即對職務犯罪是否適宜緩刑,檢察機關在起訴意見中可明示提出;二是列席審判委員會,對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的職務犯罪案件,人民法院判處緩刑或免予刑事處分時,應邀請同級檢察長列席,聽取檢察機關意見;三是參加緩刑聽證,如果人民法院對某些職務犯罪適用緩刑的案件在未定奪前舉行聽證活動,應邀請檢察機關參加;四是提起抗訴,對人民法院適用緩刑不當的案件,檢察機關要堅決提出抗訴;五是執行監督,針對緩刑罪犯的失管問題,檢察機關有權力也有責任予以監督糾正。
3.優化環境。對于緩刑犯是否開除公職,筆者認為從“從嚴治吏”的要求和世界廉政建設的趨勢看,態度不應動搖,但在我國法制尚不健全的情況下,也可退而求其次作區別對待:對于具有主觀故意的職務犯罪行為,一旦觸犯法網,不論是緩刑還是免予刑事處分,均應開除公職;但對于因過失觸犯法律的職務犯罪分子,如果判緩刑及免予刑事處分的,可保留公職,給其改過的機會。□
(編輯/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