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的“急”與“不急”

陳孔立

自從陳菊訪問大陸以后，民進黨內對“兩岸政策”乃至“中國論述”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人主張民進黨應當盡快對“兩岸政策”進行辯論，應當“重新定位與論述中國路線”，有人則認為只要對“登陸交流”加以規范管理，就沒有必要開展辯論。對此，蔡英文的回答是：民進黨并未禁令黨公職人員赴大陸，只要訂個制度，有章可循就行了。“民進黨還有很多事要做，兩岸政策并非重要和急迫性。”

不錯，民進黨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僅是兩岸政策，有關島內許多議題、許多政策都需要內部加以檢視、整合，取得一致的意見。目前如何挽回民心、團結全黨、應對年底“選戰”、籌措經費等，還有陳水扁不時還會制造一些麻煩，這些都是“急”事。就以年底縣市長選舉來說，每個提名的縣市都需要“跑一遍”，為輔選“打底”，還要“擺平”諸如陳唐山、李俊毅的內斗等，已經夠蔡英文忙的，因此，她似乎無法分心關注“兩岸政策”這一并非迫在眉睫的事情。

“ECFA公投”急不急？

但是，民進黨目前正在“忙”著的并不一定都是“急”事。例如，推動ECFA的公投聯署，要在8月份之前完成8萬人聯署，最后還要完成百萬人聯署，這是一個“大工程”，是否真的那么“急”嗎？

現在有六成以上民眾支持簽署ECFA，而且ECFA的具體內容還沒有公布，憑什么一定要反對？呂秀蓮問道：“連ECFA的內容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談公投”？再說，如果ECFA的內容對臺灣十分有利，得到大多數民眾的支持，民進黨卻堅持“ECFA等于賣臺”的說法，難道能夠說服民眾嗎？如果重視“結果”，推動公投不見得對民進黨有利，不見得有利于爭取中間選票；如果重視“過程”，這個過程只會擴大島內對抗、煽動“反中”情緒，對臺灣人民也沒有任何好處，作為一個負責任的政黨與政治人物不能不慎重對待。

其實，早在2002年蔡英文擔任陸委會主委時就說過：“要建構正常化的經貿關系，兩岸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尤其如何透過雙方正式協商，建構持續發展兩岸經貿的合理環境與條件，是雙方政府無可推卸的責任。”又說：“逐步建立正常化的經貿關系，加強經貿合作，增進良性互動，則可以體現兩岸經濟的互惠雙贏，進而塑造和平與穩定的兩岸關系。”說得多好啊。現在準備協商的“兩岸經濟合作協議”，或稱ECFA，不正是符合當年蔡英文提出的愿景嗎？今天不知道有什幺理由要急于通過公投聯署來加以反對呢？

“兩岸政策”急不急？

對于“兩岸政策”，民進黨一貫是“不急”的。在執政之前，他們的急務是與國民黨抗爭，奪取政權。在執政之后，仍然要與國民黨抗爭，保衛政權。“兩岸政策”不急，只是用以作為打擊國民黨的工具，特別是在選舉時拿出來用一用。打擊國民黨“賣臺”，必然要“反中”，那時，兩岸關系和平穩定早就置之腦后，似乎越“反中”越有票。國民黨重新執政以后，民進黨要從失敗中重新站立，需要整合全黨，防止內部的分裂，確有許許多多“急”事要辦，輪不到“兩岸政策”，因此，“中國事務小組”盡管聚集了不少對兩岸關系具有深入研究的精英，卻被冷落在一旁，陷于無所事事的局面。

這種局面本來可能維持相當長的時間，但是，“形勢比人強”，形勢已經發生變化，迫使人們不得不改變觀念，認真面對。

首先，一年來的實踐證明，改善和發展兩岸關系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不只臺海地區和平穩定，還得到國際社會廣泛歡迎和支持。馬英九上臺以后，改變了長期以來臺灣與大陸對抗的政策，得到大陸方面的積極配合，兩會協商取得重大成果，得到多數民意認同，馬政權也因而“得分”。這個形勢迫使民進黨人不得不考慮，是要讓馬政權繼續“得分”，而民進黨則不斷“丟分”，失去中間民眾的支持，還是要順應民意，調整政策，從兩岸對抗走向和平發展？

其次，陳菊訪問大陸，引發了民進黨內部的爭議，要求民進黨中央作出明確的表態：“不能再閉著眼睛了”，“不能以舊的眼光看待大陸”，“不能只是反對”，“臺灣的命運不能自外于中國”，“何謂交流，何謂統戰，黨中央要立定態度”，“民進黨必須重新調整與中國的關系”，如此等等。急于調整兩岸政策的聲音已經出現。這不只是關系到要不要讓民進黨人訪問大陸的問題，而是黨內對“大陸政策”存在分歧，已經出現較大的爭議，有人預言開放派與閉鎖派的爭執一觸即發，需要及早加以厘清。在兩岸關系上，民進黨是任憑國民黨主導，而自己拱手讓出這一陣地，還是要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

由此可見，“兩岸政策”是否調整，事關民進黨內部的團結、中間民眾的爭奪、年底選舉的成敗以及民進黨能否東山再起等，要說不“急”，恐怕也不符合現實。

要幫助支持者“成長”

實際上，民進黨內有不少人對于“兩岸政策”采取相當務實的態度。蔡英文、吳釗燮、陳明通擔任陸委會主委時，曾經發表過不少務實的甚至是善意的言論。

“和平與發展才是走向建設行地解決兩岸問題的正途。”

“建立兩岸和平穩定互動架構，包括雙方互派代表，解決政治關系，建立兩岸軍事互信機制，成立‘兩岸和平發展委員會，訂定‘兩岸和平發展綱領。”

“當前兩岸極有必要簽署一項不涉及終局政治關系安排的過渡性架構協議，以穩定兩岸關系。”

這些都是他們說過的“原話”，有人可能不信，但確是事實。至于現任“中國事務小組”召集人陳忠信更是兩岸知名的“大陸通”，早在民進黨成立之前已經開始研究大陸，此后多次前來大陸訪問，與大陸政界、學界都有相當深入的交流，也曾為改善兩岸關系做過不少努力，只是在陳水扁當權的“大氣候”下_無法取得積極的成果。

由以上這些精英為主體組成的“中國事務小組”，完全可以勝任研擬“兩岸政策”以及“新的中國論述”的重任。可是，現在他們“尚未接獲指令論述新的兩岸政策或主張”。我想，與其讓他們閑著，不如讓他們開始著手做這一項蔡英文目前還顧不上，而又是必須做的工作，正如李文忠所說：大陸政策“遲早要談”。

有人建議在民進黨內開展“兩岸政策”大辯論，1997年許信良當主席時就辯過一次。但邱太三認為目前民進黨內對于兩岸關系有研究的人是少數，如果開展辯論效果可能不好。這是相當務實的看法。我想，是否開展辯論是民進黨內的事，外人不容置喙。現在的關鍵是要如何才能做到蔡英文所說的“民進黨的支持者必須成長”。

正因為對兩岸關系有研究的人不多，有研究的人就必須發揮更大的作用。要讓大家認識現在的世界大局、中國大陸以及對臺政策的變化、兩岸關系發展的新局面，以及為什么“民進黨的支持者必須成長”。當然，如果能夠告訴大家“兩岸關系和平發辰是必須要走的道路，那就功德無量了。

大陸已經向民進黨人伸出雙手，對陳菊是這樣，對許添財也一定會這樣，對凡是愿意前來大陸的民進黨人，一律會采取歡迎的態度。不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必擔心前來訪問的縣市長會被大陸“玩掉”。其實，作為學者，我們接觸過的民進黨人士已經不在少數，從來沒有出現過不歡而散的局面。盡管雙方存在不少分歧，都能以禮相待，互相尊重，傾聽對方意見，發表個人見解，互相包容，互相諒解，努力交流溝通，積極尋求共識。如今，面對和平與發展的世界潮流，為了兩岸同胞的福祉，我們有什么問題不可以討論呢？